陆垣微微摇头,低声说:“不是,还有红妆。”
“红妆?”
大家一愣。许国安瞬间想到在北丘村见到的那辆汽车,点头说:“是啊,他们还没有出来,红妆就等在桥边,洪水冲来……”洪水冲来,会连人带车都卷进洪流,人在车里,连浮起来的可能都没有。牧心迪抿一抿唇,微微点头:“所以,其实还是我们赚了。”
“瞎说什么?”
荆红妆瞪他一眼。牧心迪微笑说:“如果我们四个人一起被卷走,国安和松泉会完全不知道我们的消息,等到陆垣他们出山,是去县里和他们汇合,还是直接去下游找我们的消息?就凭两条腿,又能找多少地方?”
是啊,不用说卷进去四个人,就是他一个,如果没有那辆车,两天之内又怎么可能找遍那么多地方。还有,即使发现有人在悬崖上,没有车,就带不了那么多装备,又怎么能用最短的时间把人救上来。就牧心迪当时的状况,如果在悬崖上再多挂一天,恐怕就已经没命了。这么说来,这个结果,还真的算是幸运。只是,这话由牧心迪说出来,大家听着就是另一种滋味。房大姐咬一咬唇,摇头说:“可是,你们都是为了救我,如果你们不去,就不会遇上洪水。”
如果他们不去,被洪水卷走的就会是她,虽然也侥幸逃出一条命,却落个残疾。荆红妆看看她,又看看牧心迪,还真不知道,如果让她选,她会怎么做?她会选择早一点行动吧?牧心迪摇头,沉默一会儿说:“当年,你哥哥被送走的时候,我答应过他,如果有机会找到你,一定要帮你。两年前他回来,我没有帮到他,这一次如果我没去,我这辈子都会不安的。”
这些话说出来,大家都有些震动,叶山鸣感叹的说:“这就是一诺千金吧,牧大哥,佩服!我敬你一杯!”
拿起自己面前的酒,向牧心迪做个敬的手势,一饮而尽。明继恒也连连点头:“牧大哥,真是很让人佩服。”
学着叶山鸣的样子,也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后边跟着是高松泉和许国安,连易大嫂都向他看去一眼,默默的陪着喝了一杯。荆红妆心里却另有触动,跟着大家把酒喝了,向牧心迪深深望去一眼。在遇到她之前,这件事情的轨迹仍然和上一世一样,那么,牧心迪应该也知道房大姐的下落,应该也想过办法营救。只是,没有自己的介入,或者他是另外筹的钱,或者也被人打成重伤,可最后还是没有在洪水来之前把人救出来。在她和房大姐相遇之后,听她说过这段往事,可是在她的叙述里,并没有提过牧心迪。或者,牧心迪再没有出现,房大姐历经劫难之后,早已经忘了曾经有一个人承诺救她出去。那么牧心迪呢?上一次他被打伤,洪水之后,他是不是又去过?是不是知道她被洪水卷走,是不是以为她死了,之后的半生,都如他所说,不安而愧疚?这一切,她已经无从知道,只是庆幸,现在大家都好好的在这里。听到大家的称赞,牧心迪却有些惭愧,急忙摆手说:“哪里,你们……你们别这么说,我没有那么伟大。”
没错,如果他没去,他会后悔,现在想起来也是如此。只是,被挂在树上,当他昏昏沉沉的醒来,看到下边汹涌的洪水,身体疼到麻木,感觉到死亡的恐惧,他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如果他没来,就不会遇上洪水,或者,再晚一些,洪水把村子冲毁,他再带钱来,是不是就很容易把女人救走?只是面对大家崇拜的目光,这些话结结巴巴的没有办法出口。荆红妆倒是有些明白,微笑说:“这件事里,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凭心做出最快的反应,都没有必要后悔自责,也不需要有那么多假设,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我们只庆幸,现在我们大家都好好的在这里。”
是啊,想想那些摆在岸上的尸体,那辆沉在河里的汽车。大家听着,都连连点头,把各种负面的情绪抛开,尽情的谈谈说说。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大家再坐一会儿,叶山鸣几个跟着古少杰去看几块新开工的工地,陈小妹帮忙易大嫂收拾桌子,荆红妆招呼牧心迪和房大姐挪进内院的树下坐着。经过这么多天,房大姐也慢慢理出头绪,向荆红妆说:“我想过了,当年,做恶的是余家,我们房家是受害者,何况现在运动已经结束,对他们,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她已经有了决定?几个人都静静的看着她,等她说下去。房大姐抿一抿唇,低声说:“所以,我要恢复房家女儿的身份,只是……只是我不想再提余家……”她不怕再遇到余家的人,可是,她想抹去那段屈辱的经历。荆红妆微微点头。上一世,她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当年的事,知道的不止是余家。”
牧心迪微微皱眉。事情发生,是在八年前,余家秘密举报了房家,占了房家的家产,还在房家的人被抓的时候,抢了房家的女儿,这些事,房家的左邻右舍,还有当年闯进房家的人,都是亲眼看到的。想到那几年的囚禁和凌辱,房大姐的脸色有些苍白,紧紧咬唇。“这个不难。”
荆红妆静静的开口,“不管什么人家,总有一些在外地的亲戚,如果房家有一个女儿始终养在外地,现在回来,最正常的。”
“养在外地?”
房大姐没听懂。“对!”
陆垣赞成的点头,“是房家的女儿,却不是房家之前被抢的女儿。”
这一下,牧心迪也明白了:“对,只要一个名字,一个故事,还有……”“一份介绍信。”
陆垣接口。名字和故事好说,介绍信上哪里去开?房大姐一愣。陆垣笑笑说:“交给我吧!十几年前,房家在京城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如果房家的女儿长在别处,也说不过去,长在沪市就没有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