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了御景湾，叶心音的脖子也没有那么疼了。她下车，还是跟助理说了声谢谢。助理恶声恶气，“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休想！”

叶心音心里酸酸的，嗯了一声就转身走了。助理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之前以为叶心音是被陷害的，没想到后来了解到，她居然真的是害死陆夫人的杀人凶手。真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这个女人这么会伪装。太恶毒了。助理最受不了的就是陆景霄受委屈，最近陆夫人的去世，对陆景霄的打击很大，他眼睁睁看着陆景霄日渐消瘦，可是叶心音却因为有个孩子，而享受着最高的待遇，心里就很不平衡。所以他总是想对叶心音发火。然而发完火，看着叶心音那可怜的样子，又心生愧疚。助理心烦意乱，使劲挠了挠头发，直接开车走了。……别墅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陆景霄对这边并不重视，没有叫人来打扫清理过，一屋子的发霉味儿。叶心音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把窗户都打开透气，然后戴上手套和围裙，开始做清洁。房子很大，她歇一会，做一会，做了好几个小时。有了孩子，很多事情都要慢下来。做完之后，叶心音也不算很累，她关好门窗，开了暖气，她窝在柔软的沙发里休息了一会，才去给自己下一碗培根面。面条一条不剩吃完了，而后又把厨房收拾干净。卧室也打扫了好几遍，把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收进了抽屉，叶心音放上了一张跟父亲的合照。照片还很新，她跟父亲站在阳光下，两人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叶心音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放下。柔软的被子里是柔顺剂的味道，她小小的身子窝在里面，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到次日清晨。她拉开窗帘，外面依旧白雪皑皑，叶心音深呼吸一口气，是这半年来，难得的精神十足。她站在那看了很久。厚厚的积雪，被压弯了的树枝，扫雪的工人，蜿蜒漂亮的江。每一处都是她以前常看的，可是这时候却看得挪不开眼睛。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重见天日的时候，就会觉得一切都很恍惚。下楼时，叶心音看见了助理。他拎着一份早餐，送到叶心音的手上。他的态度还是昨天那样，没什么好气，“这是陆总吩咐我买的，说你必须按照这个吃，孩子才能好。”

叶心音说了声好。她又问，“你吃过了吗？”

“关你什么事？”

助理的声音拔高。叶心音也是怕影响他的心情，就没有再说话了。她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去拿了一双崭新的毛绒拖鞋，递给助理。助理的鞋子被积雪打湿了，穿起来冰冷，叶心音说，“这拖鞋是我之前给陆景霄买的，你拿去穿，可能有点大。”

助理硬着头皮说，“我不稀罕。”

“我去给你烤烤？等会穿着暖和。”

叶心音顾自说。助理啧了一声，“你这女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啊，我说我不要！”

叶心音还是那么温和，“穿上吧，冻坏了以后腿老疼，我父亲就是这样，年轻时候老是不听劝，后来年纪大了，晚上总是睡不好。”

助理一愣，看着叶心音笑着说这话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他嘀咕道，“干嘛突然演苦情戏。”

叶心音把鞋子放在壁炉旁边，然后去吃早餐。助理也没走。他盘腿坐在一边，目光似有似无看着叶心音。后来还是他打破了沉默，“乔怡然知道你还活着了，那天向我打听你的消息。”

“你怎么说的。”

“我肯定不能说啊，陆总那边没跟我说可以透露你的行踪，你现在……”他想说，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能让乔怡然盯上了，不然容易出事。随即又觉得这话说出来难为情，他故意说，“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叶心音抬头看向他身后。关门声响起，助理也跟着回头，顿时吓得爬起来，“陆，陆总……”陆景霄一身的雪。外人都打了伞，他没有，大概是最近太悲哀，不怕冷了。叶心音收拾了盒子起身，去给他找干净温暖的衣服。她被堵在了衣帽间的门口。陆景霄的骨架太大了，即使瘦了不少，也令人畏惧。他跟她贴得很近，呼吸是热的，身上是凉的，交织着奇怪的情绪，裹着叶心音的身子。她低着头说，“去洗个澡吧，小心感冒了。”

声音真温柔啊。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陆景霄其实不喜欢她这样，他之前很欣赏露出真面目的叶心音，刁蛮，活泼，如春日里的种子。不是这样，披着温柔表皮的死气沉沉。但他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去揭露叶心音的真性子，他喑哑开口，“等会送衣服进来。”

“好。”

叶心音温顺得像一个保姆。陆景霄洗完澡出来，她递上一杯滚烫的姜水，“喝了吧，防止感冒。”

陆景霄问，“你在弥补我么？”

叶心音扯着唇角，“没有，是讨好你。”

“我接下来的荣华富贵，不都是要靠你吗？我得抱紧你的大腿，为我父亲报仇。”

陆景霄的眼底情绪莫名，姜水放在一旁，他没喝。他躺上床。被子里有沐浴乳的味道，夹着叶心音的体香。困意来袭，他眼皮垂下，遮住满眼的疲倦。已经很多个日夜没有合眼了。母亲咽气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坐了一夜，清楚记得温度一点点消散，最后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所以也没有崩溃。只是有点难以适应。从此他孤身一人，再也没有归途。这一觉睡了很久。陆景霄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黑蒙蒙一片，不知今夕何夕。他没有看时间，裹着浴袍下楼，空气中是新鲜饭菜的香味，叶心音端着盘子出来，做了三菜一汤。“醒了，吃吧。”

她说得没什么感情，就好像个干家务的机器人。陆景霄坐下来，说道，“明天开始，你安心养胎，其他的我会安排家政来做。”

“好。”

叶心音温顺应下来。她坐在陆景霄对面，没有立即动筷子。而是问道，“以前你不动陆志森，是因为你担心你的母亲，现在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