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哥哥们的惊恐,白芜倒是淡定得很。“奶奶。”
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声音十分响亮。白老太太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嗯。”
紧接着又眯起眼睛看向孙子们,“你们不仅年龄大了,胆子也大了不少啊,大半夜的敢溜出来了?”
“奶、奶,我们就是……”白仁想说两句解释一下,但毕竟是有错在先,此情此景,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跑出来撒野就算了,还把白芜带上跟着你们学坏是吧?”
白老太太脸色一变,厉声道。“万一白芜遇到危险怎么办?!”
白义小声辩解,“不会的,我们会保护好妹妹……”白老太太眼神瞥过来,白义立刻不敢说话了。不论如何,在奶奶面前,还是闭嘴比较合适。白芜拉了拉白老太太的手,眨巴着大眼睛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欺负……哥哥,出头。”
虽然说的是只言片语,但白老太太还是能听懂:朱三儿欺负白芜,哥哥们帮自己出头。言外之意,孙女是给孙子们求情呢。白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下来,她将白芜抱起来,满脸的疼惜,“哎,我的乖乖哟,真是懂事儿。”
紧接着,她朝大门努努嘴,“去把鸡血擦了,以后这房子村长还得收回去,别吓着人家。”
眼看奶奶不生气了,兄弟几个松了口气,赶忙答应一声,拿着抹布开始清理四周了。白芜用小脸蹭了蹭白老太太皱巴巴的脸,小声道,“奶奶,不生气。”
“嗯,不生气,奶奶没生气,笑着呢。”
白老太太闻言露出笑脸,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开笑容,倒是像一朵历经风霜的花重新开了一样。其实她本来也没打算和孙子们置气,只是气他们不顾安全大半夜跑出来,所以故意装作发火儿的样子吓唬他们,想让孙子们长长记性罢了。或许是因为真的被吓怕了,从那天以后,朱三儿再也没回过大柳树村。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白家人在大柳树村已经生活了好几年了。眼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却还是整天下地干活儿的干活儿,疯玩儿的疯玩儿,白老太太怎么想都觉得不是滋味儿。“要不,把孩子们送去念书吧?”
这天,白老太太冷不丁地对老伴儿说道。白老头正拿着刀对着手里的木头削削砍砍,听到这句话,他手一哆嗦,差点儿削了自己的手指。白老太太继续说,“他们都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了……尤其是白仁,他都这么大了,再不去学就耽误了。你虽然一直教他们念书写字,但到底是比不上正规学堂,更何况你年纪大了,不比从前……”白老太太顿了顿。以前四个儿子都是被白老头一手教起来的,虽然没上过学没有功名利禄,但也都算得上知书达理。只是当时白老头也算年轻力壮,现在他老了,如果一口气要教七个孙子,只怕教到一半就要被孙子们气得老眼昏花。眼看白老头没什么表情,白老太太试探道,“老头子,你也不想咱孙子们以后只能种地吧?”
“种地没什么不好的,安稳。”
白老头小声嘀咕着。“就算不种地,学点儿手艺也能养活自己。”
白老太太笑起来,“平常不是你总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
“四个儿子没进京赶考,就是在家种地做活儿,不也过得挺好?”
白老头反问道。白老太太叹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当时风头紧,孩子们不能去念书,都是无奈之举。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京城那群人都快把你给忘了,应该不会牵扯到孙子们。”
提起往事,白老头心中一颤。虽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但对于他来说,这段往事依然是心中的一个死结,打不开,憋在心里又很难受。他也知道,白老太太是为孩子们的未来着想,他又何尝不想让孙子们能光明正大地读书考取功名?但是……“没钱啊。”
白老头长叹一声。“只要你点头,钱不是问题,可以想办法。”
白老太太坚持道。“这几年不是没攒下钱来,再找乡亲们借一点儿,大不了先供上白仁,白义他们再等两年。”
眼看老头子松口了,白老太太脸上浮现出笑容,还开起了玩笑,“要是天上掉金子就好啦,咱们直接开个书馆学堂,让你这个老学究重操旧业,把十里八乡的孩子都送来跟你念书……”白老头摆摆手,淡淡地说道,“首先,天上根本不可能掉金子。其次,你也说过,我年纪大了,教自己的孩子都力不从心,怎么教别人?”
白老太太愣了愣,笑起来,“死老头子,你还介意我刚才说的话呐?”
白老头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介意的。白老太太乐道,“家里的孩子都跟皮猴一样不好教,学堂里的孩子都乖着呢,教起来简单。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
白老头摆摆手,“你不用找补,天底下孩子都是一样的,就连那九五至尊的,念书的时候跟寻常人家的孩子也一样。我记得那会儿……”“爷爷奶奶!”
此时,伴随着欢快清脆的声音,白芜推开门跑进来,举着一串葡萄跑到老两口面前,打断了白老头的话。白老头顿时笑逐颜开,“哎呀,乖乖,你跑慢点儿,别摔着。”
白芜摘下两颗最大的葡萄,放在白老头手心里,“我刚摘的葡萄,可甜了,爷爷奶奶也吃!”
白老太太拿出帕子给白芜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珠,笑道,“爬架子摘葡萄这事儿让你哥他们去干,你就别去了,咱们是女孩子,别整天上蹿下跳的。”
“我摘的更甜。”
白芜眨眨眼,理直气壮地“狡辩”着。白老头哈哈大笑,吃了那颗葡萄,心满意足地点头道,“确实,我家乖乖摘的葡萄是最甜的!”
他随手将另一颗递给老伴儿,“来,老婆子,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