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让韩㣉感到惊讶,眼前的这片桃林虽长在山上,这座山一点不陡,一半山的桃林,几乎每颗树上都结了果。一颗颗饱满的果实青里透红,已经成熟。这些要是放在内陆,就算不在城内,也不可能有人会丢弃。现在这片如世外桃源的地方,二十多幢房屋空着,人已经不知去向。一间宽敞的大厅,两张桌上堆了一堆桃子。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韩㣉感觉这里的桃子比他在内陆吃的还要可口。一行人坐下,湛忠正说:“怪事,去年我路过这里,这里的村民还在,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怕是去了新城,”百家寨领头的中年男子说:“我们得到的消息,新城的人到处宣传,凡投奔他们的,都可以住在新城旁边。与他们合并的,可以住进城中。有些小势力经不起诱惑,已经与他们合并了。”
这个叫蒋寒山的中年男子所说之事,望海崖的人已经知道,只是不知道有如此严重。伍天赐恨声说:“他们这招很高明,难怪最近半年来,他们很少出去惹事生非。他们想兵不血刃霸占整个岛,没那么容易,我们绝不答应。”
“我百家寨的想法和你们一样,”蒋寒山苦笑道:“这次我们来此,想劝桃村的人去我们那里住,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湛兄,你们准备去哪里?”
湛忠正不知如何回答,看向韩㣉。开始对方一直没问过韩㣉的大名,韩㣉一直没能插上嘴:“蒋兄,我们正要去百家寨。”
蒋寒山转过头看向说话的韩㣉:“这位是?”
“我叫刘贵,从对面内陆来。”
韩㣉并不是胡乱取的名字,他听说百家寨的族长姓刘,以为取个相同的姓,和对方更好谈事。“我从对面带来一些东西和重要的消息,要见你们族长,有大事要与他商量。”
百家寨几人有些惊讶,看向湛忠正,湛忠正说:“刘公子说的不错,他从我望海崖那边登陆,先去了我们那里。这次要谈的事非常重要,耽搁不得,我们现在就去百家寨吧!”
“等等,”蒋寒山对韩㣉说:“刘公子到底要去我百家寨说些什么,能不能告知一二?我们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韩㣉也想从他们嘴里打探一些情况,有些事没有隐瞒:“你们对新城那边的势力,可能还有些不了解。他们和西岩岛的海寇是一家,不但在海上胡作非为,还想将流求变成一个贼窝。让大家成为他们的帮凶,替他们卖命。”
百家寨几人大惊,蒋寒山起身问:“你说的这些可当真?”
“绝无虚言,”韩㣉正色道:“他们的事闹得太大了,已惊动朝廷。朝廷派出两位钦差,一位钦差处理西岩岛的海寇。另一位钦差被派往流求,处理新城那帮贼人。不瞒两位,我就是朝廷派往这里的钦差。”
韩㣉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就得编造出两个钦差的谎言。可能有望海崖的人证实,百家寨这些人并不是很怀疑他。一个瘦小的年青人问到点子上了:“你说你是钦差,可有何证明?”
韩㣉有些头痛,这次他被挟持出来,当然不可能带圣旨之类的,连官服都没有。“听说新城在流求的势力很大,我这次只带了一些随从来,没带任何凭证。但大家放心,我为你们三家各准备了一份薄礼。就在马车上,你们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说得再好,没有证明谁也不会完全相信。大家来到外面,当一个叫周朝雄的年青人,将一口箱子打开,大家又相信大半。马车有两口箱子,全装的是银子,看得众人两眼发直。韩㣉说:“如今西岩岛那些海寇已经被剿灭,只剩下新城。朝廷让我来主持这里的事务,要是这里的力量可以对付新城,没必要从远方派官兵来。要是对付不了,到时朝廷大军将会来此,一应贼寇,将会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百家寨和望海崖一样,老大是族长,是个叫刘振堂的老头,下面有六个族老。韩㣉认识的蒋寒山,只是百家寨的精英。天色黄昏,一队人马在一座大山前停下。韩㣉朝山顶看去,上面虽有几幢房屋,绝不可能住得下数千人。在他旁边的蒋寒山指着大山旁边一个山岔口:“刘大人请,里面就是我百家寨。”
百家寨比望海崖的规划好得多,韩㣉跟着大家来到山岔口,里面像是一个盆地,四周不是高山就是高地。中间平坦的地方,是一大片长方形建筑,被一圈木栅围起来,里面的建筑怕有上千幢,说是一个城寨也不为过。这里的人也比望海崖的人穿着要好,大多数都身穿布衣,只有很少一部分穿着兽皮。里面虽显得有些挤,路用石块铺垫整齐,除几米宽的主街道,还有一些可供一辆马车进出的次街。蒋寒山指了指左右的建筑,颇为自豪介绍:“我百家寨最早来的一批人,是从唐宣宗时期从内陆迁移到此。老祖宗选这里为址,是因为这里可以为我们遮风挡潮,右边数里之外就是大海,又可以捕鱼为生。现在好了,就算不捕鱼,种粮食我们也能自给自足。”
大家跟着蒋寒山左拐右拐,来到一座较大的院落前。门口一个四十来岁、头大腰粗的中年女子放下扫把:“四弟,他们是?”
“二姐,他们是望海崖的客人。”
蒋寒山说:“族长在不在?我们有事找他。”
中年女子将目光从韩㣉几人身上移开:“你们来得不巧,今天中午新城派了几个人来,爹和几个族老正在百家厅与那几人说事,到现在还未回来。”
“新城派人来?”
众人呆了片刻,蒋寒山问:“二姐知不知道他们来说什么事?”
中年女子还未开口,从里面走出一个年青人。年青人应该不到二十岁,身材较瘦,脸色有些白。系着一条蓝色头巾,一副文人打扮:“四舅,你们回来了?说服桃村的人没有?”
蒋寒山摇摇头:“我们去的时候,桃村的人已经搬走了。飞仔,你们知不知道新城的人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是来说和的。”
飞仔朝伍天赐几人点头招呼完,带着几分怒意说:“这帮人还真将我们当成了傻子,说要与我百家寨握手言和。可以让我们的人去新城做生意,买卖东西皆可。还可以借几间上好的商铺给我们,一分银子不要。我们去他们的地盘,可以得到他们的保护。但他们以后要在流求做什么事,我们不得插手。”
蒋寒山几人可能没听懂,一个年青人看了眼韩㣉:“他们怎么如此大方?要真是这样,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好事?这样下去我们必亡。”
飞仔冷笑道:“司马昭之心,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虽没说他们要在流求做什么事,分明是想分化我们,各个击破。要是我们答应,他们恐怕要不了多久又会开战,一旦将岛上其它势力吞并,最后集中力量来对付我们。到那时,他们可不会再守什么承诺。”
韩㣉稍有些惊讶,他不是惊讶新城那些人的主意。要是他是新城的老大,早就统一了这里。他惊讶的是这个年青人很有见识,不说别的,至少唇亡齿寒的道理对方很清楚。大家都急了,更急的是望海崖的人,伍天赐问:“刘飞兄弟,族长他们答应没有?”
刘飞脸色有些凝重,想了想说:“我回来的时候还未答应,正在谈判。有些人想得天真,想让新城作出更多让步。新城早就有合并全岛的野心,要不是怕大家怀疑,早就答应他们那些漫天要价了。反正现在的损失,以后早晚能收回来。那种场合我又进不去,只能在门口偷听,急死人了。”
韩㣉觉得百家寨太不会用人才,这样的人才,只能在门口偷听?怕那些族老答应,他不能再等了:“在下刘贵,见过刘飞兄弟。”
刘飞哪认识现在的韩㣉,以为他是望海崖的人:“见过刘大哥,大家别在外面,都进来说话吧!”
里面是个三合大院,还有两幢两层楼房,韩㣉在望海崖,从未见过有楼房建筑,比伍仁尚家好多了。大家跟着刘飞来到大厅,韩㣉顾不得坐下:“兄弟的建议我非常赞同,现在千万不要与新城结盟之类的,不要与他们有任何承诺。朝廷已经将新城的人列为必除对象,一旦大军到来,就是他们灭亡之日。”
刘飞呆住了,蒋寒山介绍:“这位是刘大人,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专门为了对付新城那帮贼寇。西岩岛那帮海寇你听过吧!没想到那帮海寇也是新城的人,已经被朝廷剿灭。他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商量如何除掉新城贼寇,还我流求一个安宁。”
刘飞还没有任何表示,湛忠正又接道:“刘大人没有说假,他从望海崖那边上的岸,先去的我们那边。”
有些事韩㣉没给蒋寒山说,因为没有必要。蒋寒山并不是很聪明的人,没多少功夫就被他说服。刘飞见自家人和望海崖的人都证实了,朝韩㣉一礼:“刘大人,我这就去将爷爷他们叫出来。”
湛忠正赶忙说:“我们来这里和刘大人之事,千万别泄露出去。”
“放心,”刘飞笑了笑:“我有办法暂时打断他们的谈判,让他们来见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