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折柳从来没觉得隆冬的宋国京城如此凄寒。天牢虽阴冷,但抵不过半点如今的森森寒意。四肢僵硬地宛如砭骨寒,半点也挪不动道,他玉身静伫在放眼望去雪色苍茫的宫闱之间,细雪不知何时落满他的眉梢。掌心攥紧了几分,青筋裸露在裹挟着寒流的冷风中。许是没有宋凭安在身边罢了。过去太久了,也不知凛冬偷偷牵着小殿下的衣角,有多温暖。只记得当时他半点寒意也察觉不到,可偏生,翻云国地处北方,想来应是比宋国冷了不知几许。顾折柳低垂着长眸,鼻尖一顿酸涩,最后选择抬脚离开。他抬眸望了眼天牢,不觉得模糊,而愈发清晰。思之所狂,所念皆翘首以盼。……宋凭安悠悠转醒,她做了个梦,梦见他回来了,找她复仇。宋凭安极力平复着心底的喧闹,有多久没梦到他了呢?她不知道,那道身影很模糊,她怎么也抓不住,喉间哽咽着泣不成声的悲鸣,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只记得她抱着他的尸体,哭了很久很久。“陛下在想什么?”
沈衍生白玉似凝脂般的骨节握着勺柄,漫不经心的开口询问道,狭长凤眸内的情绪渐深,似打翻的墨砚般晕染在深邃的眼眸深处。“没什么。”
“朕不是记得朕方才还和顾将军在天牢内吗?怎么如今又回到了寝宫。”
宋凭安低着眸子接过沈衍生递来的药汤,很苦,但她还是一口气地咽了下去。沈衍生看着她的举动,向来淡漠清冷的面容上涌现一抹诧异。她小时候不是最怕苦了吗?既已为君,又何复当初?想到这,沈衍生将自己还未伸出的手藏了衣袖内,手心还轻握着染上热意的糖丸。“微臣无意路过天牢,便看见了陛下昏迷在天牢门前,至于陛下为何昏迷,这事还得询问顾将军了。”
宋凭安抿着濡湿殷红的唇瓣,刚抬眼便望见床榻上散落的所谓的文书,“丞相看过那些文书了吗?”
“仍未。”
沈衍生的语气有点冷淡,清隽的面容覆了一层疏离的神色,又似觉得不敬,便又开口道:“微臣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探查陛下的公务。”
“嗯。”
宋凭安应得有些敷衍沉闷,朝堂之上,人心难测,而丞相如今手握重权,得知这件事殊不知会如何大怒。宋凭安思虑再三,最后选择沉默不语,却不知,这几封所谓的文书,只不过是沈衍生刻意让它们被顾折柳拦截罢了。守株待兔,引蛇出洞。“陛下,微臣忘了告诉陛下,方才收到城门守军的消息,翻云国派人来求和,如今现应到了皇城之中。”
沈衍生道。“求和之人是谁?”
宋凭安总觉得心口一窒,一股惶恐的意味涌遍四肢五骸,让她喘不过气。不会是他——“大皇子,常淮简”沈衍生隐晦地打量着宋凭安的神情,明显有些恍惚。“翻云国如今暗地里的掌权者,自翻云国南城事变,二皇子常行止失踪,而皇帝也奄奄一息,将实权交管于大皇子,翻云国就开始大肆征战,吞并了不少小国,可见那所谓的大皇子的野心。”
宋凭安有些颤栗,真的是他,当初还不够吗?宋凭安攥紧了泛白骨节,无力地垂在腰侧。这一切被沈衍生尽收眼底。陛下,果然藏着不少小秘密呢?早该猜到了,翻云国与宋国之前从未有过往来,陛下又怎会知道翻云国皇室暗卫的徽印,此前种种,被如今她的表现轻而易举地取证。想来,陛下和翻云国皇室有着不少的渊源。“朕乏了,丞相先退下吧。”
宋凭安动了动褪去血色惨白的唇瓣,说道。长眸深处的疲惫与恨意交杂在一起,令人看不真切。沈衍生轻笑,拂身离开。该好好查一查了。身后响起宋凭安的嗓音,“丞相想要这皇权吗?”
“微臣要的只不过好好辅助陛下罢了,陛下要知道,微臣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好。”
宋凭安苦笑一声,“那朕要是告诉你,这皇位本就不该属于朕呢?”
“丞相,还是会如此想吗?”
沈衍生脚步一顿,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