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不到，白手就开着皮卡车，来到刚投入使用的上海长途客运站。　　七点十分，来自温林县的长途客车到了。　　过了一会儿，一帮老乡在蔡朝先的带领下，都扛着行李，从车站出口处鱼贯而出。　　认识白手的，都纷纷围拢过来，向白手招呼。　　蔡朝先更是向白手报告，“手哥，上车三十三人，下车三十三人，一个不差。”

白手乐了，“他娘的，我要三十个，你们整出三十三个，多出的三个都是谁啊。”

陆水龙笑道：“手哥，不关我的事啊。”

“站出来，计划外的三个，都给我站出来。”

白手双手叉腰，神气活现。　　一下出来四个人，两对父子。　　木匠李贵林，带了小儿子，泥瓦匠肖国明，带了唯一的儿子，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屁孩。　　“收了，收了。”

白手点点头，追问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呢？”

一个胖有两百斤的大胖子，陪着笑脸，从人群里挤出来。　　不用说，就是水缸陈云海。　　“手，请收留一个向往上海的勇敢者吧。”

“我呸，你个大胖子，你个大吃货，你狗日的能干啥？”

“我给大伙烧菜做饭，洗衣补鞋，我还能给你暖被窝。”

大家哄笑起来。　　白手笑骂道：“他娘的，甩不了你了。留队察看三个月，以观后效。”

水缸双手作揖，连连说谢。　　白手拿出钱来，吩咐陆水龙和蔡朝先，去路边摊给大伙买早点，四个肉包子，一袋热豆浆。　　待大家就地吃好，白手又吩咐，把所有行李往车上放。　　皮卡车装行李，装得满满的，白手带着绳子，把行李捆牢。　　车上只能坐五个人，白手让水缸坐副驾座，李贵林、肖国明和石匠江大奎坐后排。　　白手再拿出几张市区交通图，递交给陆水龙和蔡朝先，“你们的第一课开始了。图上标出了咱们的驻地，和公交车线路。限你们一个小时赶到驻地，迟到一分钟，罚款一块钱。”

说罢，白手挥挥手，驾着皮卡车扬长而去。　　长宁区，青春街，罗家老宅。　　白手带着水缸他们，把整个院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云海哥，打扫卫生，整理内务，还有分配房间，统统都交给你负责。米和菜及炊具等，我已备好，午饭和晚饭都由你负责。”

水缸高兴，拍着胸脯保证，“手，我会让你相信，我对你是有用的。”

白手把“三匠”请到院子里，一人一张小凳子，请他们坐下来。　　三十三个人，除了“三匠”，都是二十郎当的小伙子。　　木匠李贵林，就是白村人，四十多岁。　　泥瓦匠肖国明，三十几岁，是肖国兴的堂弟。　　石匠江大奎，三十几岁，是白手爷爷童老五的徒弟。　　这三位，正是白手家造新房时出过力的“三匠”。　　白手给三人分烟，又一一点上火，最后才点自己的。　　“三位，你们都是我指名道姓请来的，以后就是我工程队的骨干。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都知道。你们的工资，我心里有数。”

李贵林憨憨一笑，“手，这方面我们一点都不担心。你的皮箱厂搬走后，我不做皮箱壳了，正愁活不够干呢。”

肖国明也是老实人，“小白，其实我们是来投奔你的，只要有活干，我们就没啥问题。”

随着农村生产力的释放，三匠也好，五匠也罢，数量井喷，确实是人多活少，收入不增反减。　　要说老实，江大奎才是最老实，“手，老李和老肖的手艺，在工程队是用得上的，可我这个石匠，你也能派上用场吗？”

“大奎叔，你很快就会知道，你的手艺会派上大用场的。”

把三匠请来是当师傅的，工资比普工高一截，当然不是充门面装样子。　　一帮毛头小伙，又人生地还熟，没几个“老家伙”压着，非鸡飞狗跳上房揭瓦不可。　　陆水龙和蔡朝先带着大队人马到了。　　一个不落，白手满意。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白手开会，就在院子里开。　　一共十七条规章制度和纪律，白手宣读一遍，并吩咐陆水龙贴在墙上。　　“现在，大家忙起来吧。调几个人去帮云海哥烧火做饭，其他的人，赶紧打扫卫生。下午，你们再整理自己的床铺。”

三匠待遇特殊，不用打扫卫生，被白手留下来继续谈话。　　李贵林的节省，是出了名的，他问道：“手，在伙食方面，大家还吃大锅饭吗？”

“当然不是。”

白手笑笑，解释道：“上海啊，买米有两种方式，去公家的店买，要粮票但价格便宜，去市场上买，不要粮票但价格贵。我打听过了，咱们搭伙吃饭，主要有三种方式。”

肖国明问，“哪三种方式？”

“一是大锅饭，大家不会同意，我也反对。二是在人家单位干活，碰巧有食堂，就在人家食堂吃。三是各吃各的，就是自己买米，拿饭盒蒸饭，吃多少蒸多少。队里只帮你们蒸饭，菜由你们自己想办法。”

李肖江仨人都说第三个方式好，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三位，我说最后一个事。你们是师傅，但不能只干师傅的活。小工程队都是这样，没师傅活时，就跟大家一样，啥活都要干。”

李贵林道：“手，这个你放心，我们都是干活的人，没活干才难受呢。”

肖国明和江大奎也都表了态。　　白手点了点头，“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

肖国明道：“小白，这帮愣头青，你得严肃管理。”

李贵林道：“对对，这帮小子，干活行，惹事更行。”

“呵呵，我一定严肃管理。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么。我把你们请来，还有帮我管理这个责任哦。”

这时，水缸和陆水龙及蔡朝先走了过来。　　白手又开骂，“三个狗日的，你们都跑来上海，我的皮箱厂要是垮了，我就把你们仨扔到黄浦江里喂鱼去。”

水缸道：“手，你就放心吧，走了我们仨，皮箱厂反而会发展得更好。”

大家笑了一会。　　陆水龙问，“手哥，屋里放着六十把新薕刀，是干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