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小时，白手坐在轿车顶上，石雕似的一动不动。　　三个挨打的家伙，没穿外衣，蹲在墙根发抖。　　两辆轿车驶来，车上下来三个人，一个正是脸上被白手用碎玻璃划脸的司机钱多多。　　另两个人，白手都认得，一个是松江建筑公司老总李再宏，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还有一个，竟然是白手的朋友，超越建筑公司老总姜超越。　　松江建筑公司，是一家集体企业，但现在已被李再宏个人承包，实质上已是民营企业。　　企业规模两百人以上，老板李再宏颇有名气，也是市建筑协会的理事。　　白手不吭声，也不理姜超越和李再宏。　　姜超越有点尴尬，因为两边都是朋友。他正在家里睡觉，是被李再宏硬拉来的，路上才知道怎么回事。　　怕白手误会，姜超越急忙一番解释。　　白手还是不开口。　　李再宏冲着白手双手作揖，“白总，李某得罪了。改日，改日我专门向你陪罪。”

顿了顿，李再宏道：“我保证，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姜超越道：“小白，我也保证。”

白手终于点头，从车上跳下，但就是不肯出声。　　姜超越冲着李再宏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走人。　　李再宏和他的人，及两辆轿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手往回走，姜超越屁颠屁颠的跟上。　　进了公司，白手看见，加班的人们，都在看着他。　　原来，他们都看见了刚才的一幕。　　“没事了，没事了，你们继续吧。”

白手摆摆手，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下来瞅着姜超越。　　姜超越陪起了笑脸，又是递烟，又是帮忙点火。　　“小白，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啊。”

白手吸着烟呵呵的笑了。　　“老姜，我打个比方。假如李再宏拿到铁建88001项目，你会不会分一杯羹？”

“小白。”

“请回答问题。”

姜超越点点头，“你说对了。88001那么大的项目，凭李再宏的那点人马，不找人合作肯定干不了。”

白手哼了一声，“于是，你变相的成了李再宏的帮凶。”

“冤枉，冤枉。”

姜超越道：“我顶多是两头押宝而已。小白，他刚才拉我过来的时候，我就骂他了，他这种行为太卑鄙无耻了。”

白手摆手，好奇的问，“老姜，李再宏会怀恨在心吗？会对我报复吗？”

“不会不会。”

姜超越摇头道：“他也是懂道理的人。他自己先挑起的，你也不再追究，他要再次搞事，那他真是一个大坏蛋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担保有用吗？”

“这个请你放心，在你之前，他是我同行里最好的朋友。小白，他要是再敢搞事，你就把我扔黄浦江里喂鱼去。”

白手笑了笑，“好吧，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不料，姜超越不仅不走，反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吵了起来。　　白手拿起话筒，“我是白手。你好，请问你是哪一位？”

“小白，是我啊，老王。”

是王俊峰。　　白手瞥了姜超越一眼，咧着嘴乐了，“呵呵，你狗日的王俊峰，这么晚了打电话，你安的什么心啊。”

姜超越和王俊峰，已经是一对死对头。　　听说是王俊峰的电话，姜超越兔子一样，噌的跳起，跑过来旁听电话。　　电话那头，王俊峰道：“小白，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怕你一个人在上海过年寂寞，关心关心你。”

“关心个屁。口头关心，没有实际行动，相当于是打击我这颗孤独的心。”

“哈哈，你要愿意，我和我们全家，欢迎你来我家过年。”

白手坏笑道：“去你的吧。你女儿太小，我不感兴趣。老王，遵循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逻辑，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臭小子，说话总这么伤人。哎，铁建88001项目拿下了没有？”

“基本上已经拿下，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就差临门一脚吧。”

电话那头的王俊峰沉吟了一下。　　“小白，我想参一把。”

“没问题啊。春节过后，你再来找我。”

“说定了。小白，春节好，同时谢谢你的海货。”

“同好，同好。”

白手终于搁下了电话。　　白手自言自语，“什么情况？老王缺活干，那个李再宏也缺活干。你狗日的姜超越，看来也是缺活干。难道，难道建筑业进入低潮了？”

姜超越道：“你小子说对了。按以前的情况，每年的春节前，会有大批项目对外公布，但今年有点少。小白，你是吃得饱饱的，肚皮都快撑破了，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啊。”

也是，像姜超越和王俊峰这样的建筑公司，规模在一百五十人以上，活接不上，是很可能会被同行挤掉的。　　小工程队好办，几十号人，可以为白手这样的公司干活，赚得少点，但能维持。　　而像姜超越和王俊峰这样中等规模的企业，分包别人的项目，就是自贬身价。　　白手的金融学院项目、双拥小区项目和新洼村项目，姜超越和王俊峰都没有参与。　　确切的讲，是不屑参与。　　现在主动要求加入，白手乐意之至。　　因为这么一来，姜超越和王俊峰等于承认了白手在建筑行业的地位。　　“老姜，你如果想要参与，春节后来找我。”

姜超越道声谢谢，却又问道：“王俊峰，你也打算收他？”

“对啊。”

白手点着头道。　　“你就不怕我俩打起来？”

白手乐道：“打起来好。你俩打起来，我正好把你俩踢开。呵呵，现在大家都找活干，巴不得你俩滚蛋呢。”

姜超越无奈，“跟王俊峰一起干活，总他娘的别扭。”

“我不别扭就行。”

白手笑道：“老姜我明说了吧。你和老王干活，质量抓得好，名声在外。我就是要你们同场干活，加上我的工程队，大家比一比，究竟谁更名符其实。”

白手的话很能鼓舞人心，姜超越带着满意走了。　　廿七廿八两天，白手接了很多电话，大多是同行的。　　白手知道，除了拜年，这些电话都是要活干的。　　这个腊月没有三十日，廿九就是除夕。　　白手去了姐姐韦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