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道：“咱们的软肋就是一个，仓库里的存货不多了。”

老顾道：“我统计了一下。咱们还有一千三百多吨，汤云平还有七百吨不到，南方建材销售公司名下还有一千一百吨，李玉宝他们加在一起大约剩下三千三百多吨。总计起来，大概是六千四百吨。”

当然，老李告诉白手，大家都有项目，都得备料，还有另外的几千吨，是供各项目工地使用的，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拿到钢材市场上去交易。　　情况是明摆着的，对方大肆收购并囤积，市场上能流动的钢材不多了。　　对白手来说，激战正酣时，发现自己处于弹尽粮绝的窘境。　　老李和老顾替白手担心。　　要命的是，面对这场钢铁价格大战，各个钢厂置身事外，统一行动，暂停对外供应钢材。　　钢材市场上，现在倒来倒去的，就那么多的钢材。　　老李和老顾都知道，对方只要有足够多的资金，把钢材市场上流动的几万吨钢材买走，哪怕买走三分之二，白手就必输无疑。　　好比一个水池，有人把水勺走，你不往池里续水，水池干了，勺水的人就等于控制了水源。　　但白手却风轻云淡，胸有成竹的样子。　　“老李，老顾，一万吨进口钢材投放市场，你们认为够不够？”

老李和老顾都愣住了。　　白手再开一瓶红酒，为二人倒酒，再把自己的杯子倒满，拿起酒杯，一边喝着，一边笑看着老李和老顾。　　老李不相信，“小白，你哪来的一万吨进口钢材？”

老顾也不相信，“整个上海滩，加起来的库存进口钢材，恐怕也超不过五千吨吧。”

“两个老家伙，答非所问。”

白手呵呵一笑，“回答我的问题，一万吨进口钢材够不够？”

老李和老顾相视一眼。　　老顾道：“如果真有一万吨进口钢材投入市场，那一定会产生两万吨国产钢的威力。可以这么说，现在正处于僵局，这一万吨进口钢材就是咱们的预备队，将彻底扭转战局。”

老李道：“我这么认为。这一万吨进口钢材能发挥的最大威力，是要告诉大家告诉市场，进口钢材真的来了。这个威力的效果，一定能摧毁对方的心里防线。”

点了点头，白手道：“老李，老顾，明天会相对平静。你俩通知下去，先把咱们剩下的子弹全部打出去。一定要记住，昨天的收市价是每吨一千五百二十七块，明天的开市价必须是每吨一千四百块。”

“这是要拚命了。”

老顾感叹道。　　“然后呢？”

老李问道。　　“然后就是后天。”

白手道。　　老李追问，“后天你的进口钢材就到了？”

白手道：“确切的讲，明天晚上，一万吨进口钢材将抵达黄浦江码头。老顾，你与杨进明和陆水龙一起，带五十个员工去码头卸货，放进汤云平的仓库里。”

老顾精神为之一振，“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白手又吩咐老李，“老李，你明天去钢材市场转一转。”

“你想让我对外界表达什么？”

“什么都不用表达，什么都可以表达。你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表达。走你自己的路，让别人瞎猜去吧。”

老李和老顾都笑了。　　一月七日，农历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今天正好又是星期六，是包工头们聚集在劝业旅社交换行业信息的日子。　　与以往一样，白手提前出现。　　齐再坤老爷子和老太太一起，还是坐在门里边，面前摆着桌子，桌上放着棋盘和棋子。　　“来早了。”

老爷子看看墙上的挂钟，说了三个字。　　“我请求下两盘。”

白手在老爷子对面坐下来。　　老爷子不吭声。　　白手拿起一枚黑子，不是放到棋盘上，而是扔上去的。　　巧了，正好扔在棋盘中间的那个星位上。　　老爷子没表情。　　老太太笑了。　　没有悬念，二十分钟刚过，白手的黑棋，把老爷子的白棋杀得片甲不留。　　第二盘，老爷子执黑先行。　　包工头们陆续到来。　　以前没人看棋，因为都不懂围棋。　　现在不同，大家纷纷围观。　　看棋是假，看人是真。　　白手挑起钢材价格大战，大家都想从他的嘴里，听到相关的劲爆消息。　　白手大开大合，大刀阔斧，追着老爷子的黑棋厮杀。　　老爷子的最后一块黑棋，也被白手的阴招杀死。　　老爷子终于笑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滥招损招，好使就行。”

“棋如人生，人生如戏。”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滚。”

“我滚。”

白手笑着起身而去。　　老爷子往后一靠，躺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老脸笑意盎然。　　大厅里，已有六七十个包工头就位。　　白手进来，顿时寂静。　　一号桌空空如也。　　白手坐下，把包搁桌上，拿出五包中华香烟。　　今天分烟之前，白手先扫视一眼大厅。　　大厅里的包工头，基本上已分成两堆。　　一堆坐得离一号桌近些，大约一半多，是白手的追随者。　　白手买，他们买，白手卖，他们也卖。　　还有一半不到，虽不都是反对白手，但这一次却不相信白手。　　他们现在是白手的对手。　　白手的四包中华香烟，全扔给了“自己人”。　　谢洪水和汤云平走了进来。　　这俩家伙走在一起，很少见。一个包工程的，一个卖钢材的，能走在一起，是因为这次都成了白手的战士。　　俩人在一号桌边坐下，先抽烟喝茶。　　“你俩来干什么？”

白手问道。　　谢洪水道：“我去你公司找你，说你来这里了。正好碰上老汤也找你，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白手笑笑，“什么情况？心里没底了？沉不住气了？”

谢洪水道：“非也，我们是破釜沉舟了。我来之前已吩咐手下，把仓库里的货全扔出去。”

“我也是。”

汤云平道。　　“你俩，你俩真的这么有信心吗？”

“我老婆鼓励的。”

“我也是老婆鼓励的。”

还别说，俩家伙模样不咋的，老婆却又漂亮又聪明。　　“呵呵……那我也给你们透个实底，决战的时刻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