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扬说的大事，就是十个民生项目。　　这十个民生项目，市里有两个要求。　　一是为了支持民营企业，不许市属和区属企业参与，也不让外地企业参与。　　二是采用新的招标办法，项目投资总额公开，参与企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拿出自己的规划设计。再对参与企业的规划设计进行评比，优中选优，胜出者中标。　　常清扬冲着白手道：“小白，有领导说了，你是民营企业中的老大，你必须参与。至少拿下一个，你要两个三个，市里也会支持。”

白手笑而不语，拿出资料，搁到茶桌上又看了起来。　　许老黑道：“我总觉得，这次的活不好接啊。”

曾玉山道：“我也有同感。”

李玉宝道：“我也是。”

常清扬其实不懂建筑工程，他大惑不解，“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是一群狼，以前见肉就抢。难道，难道现在改吃素的了？”

白手收起资料，冲着常清扬道：“老常，这次十个民生项目招标，我可能参与不了。”

“为什么？”

“我现有的活，至少够我干一年半的。那个旧洼地，我准备进行开发。把旧洼地全部开发成商品房，面向全市居民销售。老常，我忙不过来。”

“骗人的鬼话。你手头的几个项目，你都是与别人合作。这十个民生项目，你可以如法炮制，拿下两三个，再转包给别人干嘛。”

董培元问道：“小白，你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许老黑干脆用手去推白手，“哎，都不是外人，你直接说吧。”

“两个大坑。”

白手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　　“哪两个大坑？”

方玉玲问道。　　“小白，你直接说。”

常清扬催道。　　白手道：“首先，市里只让本地民营企业参与，这是好意，是为了促进咱们民营企业的成长。其次，这十个民生项目，正常情况下是能赚钱的，而且纯利润不会低于百分之十。”

李玉宝道：“小白，说你说的两个大坑。”

“一个大坑是预算，拿到项目后，预算搞不好，项目很有可能要亏损。就现在来说，咱们所有的民营企业，能自己搞预算的，就只有我腾飞集团公司一家。”

大家默然。　　常清扬不相信，“小白，你这话有点大。老许不会搞预算？老李也不会搞预算？老曾老张，你们不会搞预算？”

没人开口。　　白手笑了笑，“老常，这话要分开说。造一个房子，修一条马路，挖个沟挖点土什么的，在座的都行，看几眼就能算清楚。可现在谈的是上亿投资的大项目，不是拍屁股拍脑袋就能算清的。”

大家都在点头。　　因为白手说的是事实，大老粗，包工头，小打小闹行，就是上不了大台面。　　常清扬问许老黑、张孝南和方自立，“老许，你真不行？老张，老方，你俩也不行？西环路项目规模也是上亿的规模，你们不是做得很好么。”

张孝南苦笑道：“老常，西环路项目，是发包方做好了预算，我们照着做就行。”

方自立也道：“西环路项目，好比是一张画，人家已经画好了，我们照着描就行。而现在的十个民生项目，就是十张白纸，要我们这些大老粗在白纸上画画。”

常清扬点点头，“小白，第二个是什么坑？”

“第二个更坑，就是规划设计，也可以像老方说的，就是在白纸上画画。问问在座的，谁能搞规划设计？”

曾玉山道：“在座的也就小白行，他有乔教授，他们腾飞集团公司有自己搞规划设计的能力。”

常清扬思忖着道：“还别说，让大家自己搞规划设计，再拿去让专家评审，还真是个大坑。”

白手笑道：“这个坑之所以是个坑，是因为自己搞不了规划设计，必须让别人帮着搞。让别人帮着搞，那是要花大钱的。比方说十家企业竞标一个项目，最后一家中标了。那么如此一来，其他九家的规划设计就白搞了，雇人家花的钱就打了水漂。”

方玉玲道：“老常，小白说的不是小事，那些搞设计搞预算的单位，收费实在太高太狠了。”

董培元道：“搞设计搞预算，收费最高的超过百分之五，最低的也在百分之三。”

胡祥瑞道：“小白说得对。中标了还好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嘛。要是不中标，这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就打了水漂。”

张孝南道：“就算项目拿到手，就算利润率百分之十五，这搞设计搞预算就花去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谁心里也不好受啊。”

常清扬又是点头，叹道：“原来是这样，难怪这次十个民生项目推出后，你们这样不冷不淡的。”

“但是。”

白手突然高声来了个转折。　　大家一齐看着白手。　　白手道：“但是，政府这样做是对的，是逼着咱们上档次，逼着咱们做出改变，逼着咱们与国际接轨。”

“与国际接轨？”

谢洪水念叨了一句。　　“在国外，建筑商是分级别的，大家各司其职，分工明确。比方说，建筑商主要分一级二级三级共三个级别。”

“哪三个级别？”

方玉玲问道。　　“总承包商就是一级，只搞总承包。拿下项目后，总承包商只负责规划设计，负责预算，负责监管，负责销售，等等。而项目的施工，一般会交给二级承包商，也就是承建商。比方说我的双拥小区项目，我就是总承包商，你们分包其中的分项目，你们就是二级建筑商，也叫承建商。”

胡祥瑞道：“我明白了。小白，难怪在你的腾飞集团公司里，房地产公司和建筑工程公司是分开的。”

董培元问，“小白，那三级承包商呢？”

“就是小包工头，以前的童六子和马小三就是。他们做不了一个项目，也做不了分项目，只能给别人打打下手。”

常清扬点着头道：“我完全明白了。小白，照你所说，现在上海的民营企业中，只有你腾飞集团公司一家，算得上是一级承包商。”

白手呵呵一笑，“老常，你一定要这样说，我也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