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哥哥,这里有妖怪!”
她回过神,好心提醒眼前这位长相俊美的哥哥。“本座还能比你不懂?”
对方又一步一挪地扶着墙坐下,脚有点跛。她问:“你是迷路了吗?”
“不是。”
“我叫殷重九,你叫什么名字呀?”
听到这个名字,黑衣男子眉头轻拧,一张嘴毫不留情的怼道:“重九?什么破名字。”
殷重九怒了,这人是不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就开始为所欲为了?“想必您的尊名一定如听仙乐吧?”
她咬牙切齿的问道。谁知黑衣男子冷哼一声,面上尽是不屑,“谢谢本座吧,你捡回一条小命!”
说罢便继续打坐不再理会她。殷重九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气鼓鼓地寻出路去了。与月隐一战败后,祁元一被各路神仙鬼怪追杀,一百年也只勉强恢复到这种程度,其间还被个想要炼丹的老神仙盯上了元神。老仙怕祁元一被别的妖鬼道神抢去,竟设法阵压了他的法力,施了道障目法使其他妖鬼见他不得,夺了他的视力把他缚在了此处。老仙忌惮祁元一,不敢近身,便隔山而居,天天与他斗法,意图隔着山消耗他。他只得在谷底饮兽血,啖生肉,同一个从不打照面的仙人斗法。重九……祁重九,世人口中的“抱月仙子”,那个给了他名字和希望又将他推入无妄深渊的毒妇,最后竟为了个人类男子放弃生命,好生无趣,愚蠢至极。祁元一元神归窍时已是子夜,料谁也想不到他刚刚元神出窍与散仙老道隔着大山酣杀了一阵。腿上压着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他随手一摸,那小丫头竟大胆地歪在他的腿上睡着了。“怎么又是你?”
他没好气的说道。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祁重九那个毒妇的脸,不禁心生厌恶,一把将她掀了下去。殷丫头滚到地上也不醒,咂咂嘴吧继续睡,一副无忧无虑的做派。若非他受不了人类的口感,非把她生吃了不可。祁元一本想到处走动找找有没有什么飞禽走兽来恢复精力,然没走几步就觉得奇异——这几步路十分顺畅,自己的腿似乎好了。他猛地想起什么,疾步走回殷丫头身边,手中捻了个诀搭在殷丫头的前额上,不一会儿,她的额头上透出微弱的金光。低低笑了两声,还不能确定,又伸手凌空砺了个圈,手过之处凭空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幽焰。祁元一闭着眼,感受着体内里不断涌出的妖力,弹指一送,谷底的巨石被劈作两半,化妖阵法破了!殷重九一身疲惫被这轰然巨响倏然吓飞,委屈的缩成一团,企图通过睡眠再补一补莫名消失的精力。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感觉脑子迷迷瞪瞪的,没有原主的记忆,她回想什么都觉得隔了一层雾。没等她再躺下,祁元一捞起她大步向上飞去,他大笑着,飞出一线天,站在被风沙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大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几百只魔物。他该不会要把自己扔下去吧?风沙迷了眼,她想起自己的温柔娘亲,便宜老爹和两个哥哥,吭哧吭哧的哭了出来。“哭什么,抬头。”
祁元一掐住殷重九的下巴叫她抬头,大手一挥,狂风竟被劈开,几百只魔物被拦腰斩断,血雾弥散,魔物们哀嚎着消失。目及之处沙海浩瀚,天上繁星点点,哪还有魔物的影子。一击必杀的实力差距让她有些后怕。“你竟是个祥瑞!”
听到殷重九在哭,祁元一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一时间魔尊的笑声与女孩的哭声混杂,回荡在大漠上格外瘆人。殷丫头是个祥瑞,然而这个祥瑞,不像龙凤等神兽一出现就照化世间,也不像遍地都是的仙草杂瑞,昙花一现。她像偶然坠入人间的仙豆子,渺小又不普通。在祁元一的眼里简直就是一枚行走的金丹,一来对他修炼化形大有裨益。二来老神仙用仙气化阵,克阴邪却与福瑞之气相容,一来二去化妖阵被小丫头开了条小缝,给了祁元一突破的机会。殷重九小心翼翼地问:“祥瑞是说我是个神仙吗?”
“不,你是人。”
“那你为什么这样高兴?”
“你对我有用。”
百年偶得这小祥瑞,破了法阵恢复大半功力,他心情大好,当晚丢了两只小狐妖给殷重九。小妖已经修炼得小有人形,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殷重九于心不忍,悲伤春秋了一阵便把小妖偷偷放了,啃起自己所剩无几的干粮。祁元一不屑,第二天故意丢了两只断气的沙鼠给她,没想到这丫头没有半分犹豫,麻利的把沙鼠放血,开膛破肚的架火烤了起来。“昨天不是不吃吗?”
殷重九:“昨天的比较可爱,下不去嘴。”
他看不见,只觉得那些小妖握在手里软弱得可悲,不曾想这丫头是个看脸下菜的主,昨日的悲伤春秋化作了今日的借坡下驴。从他随手灭掉那几百只魔物之后,这丫头对他的态度就变得谨慎了起来,缩手缩脚的小姿态取悦了他。一路上,开心时杀点小妖给她补补,厌烦了一掌劈树轰山吓得她瑟瑟发抖。可以,识时务得很,他很中意。殷重九敢怒不敢言,几次忍着没有发作,数着日出盘算着时辰,算她的两个哥哥啥时候会来救她。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殷重九隐约感到这个黑衣男子的真实身份可能很不一般,但没敢往深了猜。这一路上,每找到一处灵脉,祁元一都要停下来打坐,不知是不是错觉,殷重九发觉他的容貌有了细微的变化。眼尾的锋利减少了一分,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觉得他的五官看上去也舒服了许多。第七天午时他们终于走出了沙漠,头顶的太阳隐去,几条雷电横在天空中,轰隆隆的雷声穿透耳膜,好像前十五年她从未真正听清过这个世界的声音。呜咽的风夹杂着冰雹还未打到她的身上,祁元一将她抱在臂弯中替她挡住风雪,含笑转向山那头,“区区散仙,哪里是魔尊的对手!”
殷重九还没从他突如其来的怀抱中回过神来就被“魔尊”两个字吓得不轻,前世刚过来就被魔尊来了个透心凉骨灰扬,现在心里都还有阴影。“走,去会会他!”
这次不同于往日收集灵力的双脚赶路,他纵身一跃,飞身上山。冰雹和雷电当然伤不到他,虽说不如全盛时期,但他报仇心切。魔尊降世,自是要大开杀戒,屠戮四方!殷重九躲在他怀里,听他放肆痛快的大笑,这笑声里隐藏了太多的情绪,她听着这悲喜难辨的笑声,心中有些难过。这么个狂傲不羁的人,为何落到那般田地?祁元一登顶山巅,山上与山下简直是两个世界。修缮得精致的草庐四周是一片竹林,庐后是一汪泉水,泉水正中有一八角凉亭,亭中有个棋盘,上面卧着两个仙人,他们手中执子却留了个残局。茶水未凉,仙人却寿元已尽。祁元一手负于身后,不慢不紧的观察着棋局,片刻后从棋壶里捻起棋子,同自己下了几步,低低笑了几声,又拿起茶杯细嗅了一番。“本座在化妖阵里茹毛饮血,老先生却在此风花雪月,好不雅致。”
那温润的嗓音带了几分狠厉,十分悦耳。说完他一脚踹在老仙身上,老仙倒地翻了个面,七窍流血,早已没了生息。魔尊转身时,殷重九发现他的眼睛睁开了。黑曜石般透亮的眼瞳注视着她,凤眼轻佻,祁元一绽放出妖冶的笑容,把老仙装仙丹的锦囊甩给她。“赏你了,拿好。”
魔尊翻身心情大好,殷重九却感觉自己像拿了个烫手山芋,老神仙僵死的脸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我能拒绝吗?”
祁元一毫不在意:“扔了也不过便宜山里的飞禽走兽。”
殷重九思考了一阵,双手合十向两个仙人鞠了一躬,再小心翼翼的把装仙丹的锦囊揣入怀中。她听到魔尊在身后哂笑了两声,心虚的咳了两下,没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