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那么盯着站在校门口的菲菲，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有朝我这边看过来。“干嘛呢，欧伦?偷看哪个班的女孩呢?”汤姆从后面冒了出来。“什么女孩啊，还不是我家的保姆。”

我被他气到了。“那你也不用躲在灌木后面，鬼鬼祟祟的吧。”

汤姆像看着一个大毛怪一样看着我。“你懂什么，我不想跟她一块走。”

我嘴上说着，心里觉得这个样子似乎的确不太符合我一贯正派的作风，于是把腰直了起来。“那还不好办，走，跟我去我家玩去。”

“她看见我了，一定不让我跟你走。”

我指了指保姆菲菲，“她监督我练琴比我妈还要严格，‘欧伦啊，每天就两个小时，你跟同学玩去让老师等你啊?’她一定这么说。”

“怕她干什么，我知道学校后面有个小道，可以绕过前门，不从她眼前走。就是欧伦你嘛——”汤姆拍了拍我的肩，又捡起了他当大哥的派头，“那条道上常年卧着一只又大又凶的大狼狗，你这么胆小，肯定不敢从那儿过。”

“切，走就走，我跟着你。”

我一听来了劲头，想到了要智斗狼狗的激烈场面，那时候汤姆只能缩在我后面。我就要成为全年级，不，全学校最有能耐——敢于直面大狼狗的男孩。汤姆领着我，还真有一个稍矮一点的砖墙，他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伸出一只手来要够我：“小孩，身手不如我吧。我拉你上来。”

我望了望四周，墙面上有个鲜红色的“死”字，旁边还按了个血手印。“那是别人用红色喷漆喷的，你个胆小鬼。咱们班那些同学会诓你，我可不会。”

汤姆已经从砖块上跳过去了。于是勉强克服对于同学们所传言的关于学校女鬼的恐惧，以极快的速度翻上墙像跑酷似的跃了出去：“汤姆，你刚才说谁胆小鬼?”汤姆一把子揽过我的肩头：“行啊，你小子，身手可以。”

我和汤姆挤来挤去的，一会儿往他的那边偏偏，一会儿往我的这边拐拐。就这样，我们像两个醉汉般的，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到了汤姆的家里。在汤姆家，我先是被迫与汤姆的爸妈进行了“礼节”似的社交，长达十几分钟，可对我而言像是过了半辈子那么长。“欧伦，你是叫欧伦吧，我们经常听汤姆说起你。你学习成绩好，要经常帮帮我们家汤姆呀。”

“好的，好的。”

“欧伦，你到我们家来，你爸妈同意了吗?他们一会过来接你吗？”

“他们……他们希望我跟汤姆玩儿的愉快，至于，呃，一会儿。”

我有点迟疑，心想着妈妈才不知道我到了汤姆家来，一会儿没人来接我。菲菲也没看见我，我脑子一转，想了一个托辞：“妈妈说让我去街角的公园等她，她在那儿接我。”

“真奇怪，像特务接头一样。让你妈妈到我们家坐坐，我们也想招待招待她。”

说着，汤姆的妈妈就要站起来，“我去拿手机，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怎么样?”“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忙摆摆手，后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才让汤姆的父母放我和汤姆自己去玩了。可这时候我还哪有玩的心思，一方面，看着汤姆的爸爸妈妈，他们都不忙，一下班就回到家里，有好大的功夫和耐心跟汤姆说话。而我的爸爸妈妈，一个经常在外面工作，不和我一起住，而另一个，似乎也找到了她新的奋斗目标，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关心地询问我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了。另一方面，汤姆的爸妈说的话提醒了我，菲菲和妈妈还不知道我到汤姆家玩了，她们会不会很着急……会不会等我一到家就把我痛批一顿。看着窗外夜色渐渐浓了，想着我将要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些过路的司机——会愤怒地冲我鸣笛，而不在有菲菲陪我一起过马路了。我有些害怕，便想着今晚就呆在汤姆家了，这样我也不至于被妈妈和菲菲批评。可是到了第二天就难办了……我总不能天天都跟着汤姆来他家睡……“我能不能今天在你们家睡，我和汤姆还想好好玩呢。”

我出了汤姆的房间，跟汤姆的爸爸妈妈说。“那怎么行，你妈妈不是还在公园等你吗？”

看着这样的架势，我只好把事实告诉了他们。“哦，我知道了。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你今天必须得回家。欧伦，下次如果没告诉你妈妈你去哪了，你不要跟着汤姆乱跑。而且，你是个大孩子，如果害怕妈妈的责骂而不去面对，这样一味的躲下去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

于是，我灰溜溜地跟着汤姆的妈妈到了我家。“妈妈，你别去，让我跟欧伦的妈妈说。”

汤姆拉起了我的手。妈妈开了门，可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汤姆多寒暄几句。我跟着妈妈的脚步到了客厅，她跟我坐在客厅里，只是我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妈妈则坐在长沙发上，我并没有和妈妈肩并肩一起坐着，像平时那样。她沉默了一会，接着肩膀开始轻轻地颤抖了起来。“你知道，这是关乎你的安全的大事，你不应该这么开玩笑。你应该告诉我们你去了哪，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这么不懂事。”

“我错了，我知道。”

我只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我更希望你向菲菲道歉。”

于是我推开了菲菲的房门，看到她是如此的憔悴而无力，她看到了我，眼里闪出晶莹的光来：“太好了，欧伦，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接着菲菲想起了什么，她的手拍拍嘴，“哎呀，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欧伦你回来了，我好高兴。”

我的心一下就被刺痛了，我以极微弱的声音说：“嬷嬷，以后我们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