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门,苏南丞带的当然还是连生和程铭。 也没准备多少东西,到了日子,跟着工部的车队出发。 带头的是侍郎周大人,苏南丞琢磨要不是今年特殊些,只怕侍郎都不一定去。 下面就是分管水利的部门下的人。 从京城出发,一路南下,越走越热。 九日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到了梁城下属的茂县,就是此次驻扎的地方。 因为提前没有通知当地官员,所以没有明着来接的。 但是这也不过是面上没通知罢了。 私底下,本地官员早就安排过了。 茂县最大的客栈被他们包了下来。 苏南丞的屋子也早就被收拾出来,他骑马累了,就坐着喝茶。 连生和程铭正在收拾衣裳被褥。 “程铭,这里离着你家就一条江了。”
连生嘀咕。 “那不是我家。”
程铭道。 “嘿嘿,那你也在那边长大的,隔江遥望一下。不看那个客栈,看看别的嘛。”
连生道。 程铭没说话。 苏南丞道:“程铭啊。”
“哎,公子。”
程铭走过来。 “既然来了这里,你就回去一趟。把你生母的坟迁回去跟你生父埋在一起也好。这钱我给你出了。”
苏南丞道。 程铭一愣:“这……这怎么好……” “你娘泉下有知,知道你受罪了那么些年,也会同意的。她改嫁也是因为带着你生活不了。结果你还差点叫人打死。”
苏南丞摇摇头:“何况,那个客栈掌柜的也是二婚,人家也有原配,到百年之后,你娘就得以妾室的礼下葬。何必呢?”
程铭抿唇,他何尝不知这些? 只是他已经是卖了死契的人了,也就是说,已经丢了祖宗。 做一辈子奴仆的人,哪敢想这些? “只管去办吧,这事不难。你拿我的印信回去。要是他不依你,就去告官。”
苏南丞将自己的印信拿出来:“也就过江的事了,别耽误时间,快去快回。”
程铭扑通一下跪下来:“小的叩谢主子大恩。”
“好了,这就去吧,带几件换洗衣裳。带上二十两银子。”
苏南丞摆手。 “实在用不了那么多……” “用不了的,到时候带回来就是了。给你爹娘好好买两副棺材,好生合葬。”
苏南丞摆手。 “是。”
程铭又磕头:“小的多谢公子。”
程铭还是坚持收拾完了才走。 他走后,连生道:“公子累了吧?歇会?晚膳还要一会呢。”
“回京后,也派人给你寻一寻爹娘吧。”
苏南丞走过去躺下道。 “小的爹娘都没了,记得大概是没在路上了。找不到的。小的不多想。”
连生憨笑:“程铭聪明嘛,就能替您做很多我外头的事。小的笨,伺候好公子就是了。”
苏南丞笑了笑:“好,你的心思公子记得了。你也歇会吧。”
连生哎了一下,伺候苏南丞躺好,就在门口的摇椅上也坐下来歇会。 他也累极了。 苏南丞闭上眼想,回头看程铭花了多少钱,就给连生多少钱。 身边这俩人还是要做到公平的,小处不注意,容易翻车。 当晚就在客栈吃的。 一楼一大桌,苏南丞看着那烤乳猪,焖鸭子,烧江鱼,以及京城有钱也难求的白鲫,还有这江南的名酒醉江潮,一大桌三十多个菜。 心里还能没数? 本地官员是没来,可这心意不也都尽到了? 这一大桌,客栈怎么可能有呢? 苏南丞只当不知道,美食在前,吃了再说。 这一顿吃完,大家都喝的有些熏然。 周大人嘱咐:“明日一早出发,你们都好好歇息预备着。明早咱们卯时集合吃一口,卯正出发啊。”
众人都应了,各自回去睡觉。 这边有些潮湿,苏南丞躺下的时候觉得有些粘腻。 皱眉也没法子,凑合着躺下了,但是睡得不踏实。 半梦半醒,苏南丞好像是梦见自己在府里,也不知是下雨了还是怎么了,怎么都觉得有些吵闹。 他皱眉道:“安静些。”
说完话后,人也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瞬间想起自己在茂县。 耳边传来一种咔咔咔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木头上轻轻的碰着。 本来这声音很小,可夜太过寂静了。 就连蛙声都没了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明显。 苏南丞侧头细细听,就听见木门开启的声音。因为这边潮湿,所以木门就算是新换的开门也难免没有声音。 苏南丞疑惑坐起身,就听见了脚步声。 “连生!”
连生被叫醒还不知云里雾里呢,哎了一声站起来。 “公子怎么了?”
“穿衣裳。”
苏南丞说着,赶紧拽起旁边椅子上的衣裳穿起来。 “您别急,小的掌灯。”
“别掌灯,快穿好衣裳。有什么人进来了。”
他们也带着一队护卫的,不过是从步兵营调来的十个人罢了。 所以要是出什么事,只怕来不及抵抗。 连生一惊忙不迭套好自己的衣裳就过来帮着苏南丞穿。 黑灯瞎火,好歹穿好了。 楼下已经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有灯光亮起的时候,就有惊叫声传来。 随着声音,楼下住着的十个官兵提着武器出来。 楼上各处也都陆续起来了。 苏南丞始终没点灯,他站在门口听着。 楼下的人显然不少,听着脚步也是有几十人。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血腥气,怕是有人已经见了血。 很快就有人来拍门,是自己人。 苏南丞开门后直奔周侍郎那边。 楼下的一群人穿着红色的统一服装,面部却扣着不知用什么动物的皮做的面具。 为首的人发髻上插着一截孔雀尾羽:“来啊,杀了这群狗官!他们都该死!杀了他们,孔雀神母定会知道大家的诚心。”
苏南丞蹙眉,这什么东西? 周侍郎还算镇定:“诸位别慌,会有人来接应的。”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是隐约也见有三十来人。 楼下的官兵不是敌手,如今已经躲的躲,躺的躺,生死未知。 还有工部跟来的几个小吏也都倒在了地上。 客栈的掌柜的和小二也倒在血泊中。 没了官兵阻拦,这群人嗷嗷叫着冲上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