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九险险躲开。沈红杏一个踉跄,一头栽进了柴火堆里。容九拍了拍衣服,见沈红杏顶着鸡窝头爬起来,而四个小子全然都没要帮她的意思。啊,女人当自强,无论是小男人,还是大男人都靠不住!容九内心感叹,面上略有些冷淡的看着沈红杏。“你就是因为这事,才来闹我的?”
沈红杏只有十五岁,娇俏的鹅蛋脸,此刻杏目里瞪着怒气,一头秀发简单的编成流云髻,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削瘦的身板分不清前后面,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发育不好。按道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少女,哪怕是山村里的,头发上也总是会装饰绢花之类的,可因为沈家家穷,别说绢花,就是衣服还打着补丁呢。沈红杏指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容九,我到底为啥来找你,你心里门儿清!没见你之前,我娘还好好的,见了你之后,我娘回到家就提议卖萝卜。那萝卜还差一个月才能长成,我们全家就指望着萝卜过冬了,现在卖了,根本卖不上价钱!肯定是你让我娘卖的,你把你自己家的钱全花了,又来惦记我家的!”
“所以你是觉得我惦记你家的钱,才让二婶卖的?”
容九问出了关键。沈红杏擦了擦眼泪,“难不成还是为了别的?你到底要把我家害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我家的窑子因为你倒了,我大嫂因为你跑了,家底被你掏干净了,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亲戚!”
小丫头哭得死去活来的,惹得隔壁李秀芝,趴在墙头,忍不住探出脑袋看。越看越是舒坦,恨不得拿瓜子磕。最后李秀芝还嫌不够热闹,下了墙,直接钻进了容九的家里,对沈红杏煽风点火。“哎呦红杏,你可千万别让容九忽悠了,那萝卜可千万不能卖,现在只能卖三四文钱一斤,再过段时间,天冷了就能卖五文钱一斤了,也就是傻子才会这时候卖萝卜呢。”
沈清义最听不管别人阴阳怪气的。当下便怼李秀芝,“你才是傻子呢,我们家的萝卜就是五文钱一斤卖的!”
“啥?你家五文钱一斤卖的?”
李秀芝瞪眼,怎么也不信。五文钱一斤可不便宜,容九按照这个价钱,居然把所有的萝卜全卖了?那为啥她打听的市场价是三文钱一斤啊?容九没理会,自顾自的挽起袖子,然后抄起扫把,就朝李秀芝打过去。李秀芝顿时被打的乱跳,“你个泼妇,你干什么啊!”
“既然你叫我一声泼妇了,那我不做点泼妇该做的事,可对不起你!李婶子,我敬你长我十岁,叫你一声婶子,可你没经过主人家允许就擅自闯进来,对我家的事说三道四,哪来脸?”
容九骂着,用扫帚抽在李秀芝身上。刮起呼呼的风声,一点都不含糊。“我家卖萝卜,买多少钱一斤,还得跟你报备不成,你算哪根葱?”
“哎呦喂,可疼死我了!”
刘秀之扭着肺臀,疼得呲牙咧嘴。容九这彪悍的一幕,不止看呆了四个孩子,连沈红杏都忘记哭了。这几天容九变得温柔又讲理,差点让他们险些忘记,她可是个彪悍的女人!顿时,沈清义抱住了自己,往沈清仁身后缩了缩。就连沈清尧和沈清玄刚才还粘着容九,现在已经瑟瑟发抖了。直到李秀芝被打出去,容九扶着扫帚,才继续擦汗。外边李秀芝还在气得跳脚,“容九你给我等着,等我叫村长过来,有你好看的!”
容九没管,‘啪’的一声关上门。转头,看向恍惚的沈红杏,淡声道,“红杏。”
“啊?”
沈红杏还有点懵。容九从口袋里拿出五两银子,直接塞进沈红杏的手里面。“我记得,我之前借过你家二十两银子,这是五两银子,剩下的,等之后我存了钱再还。”
先前,原主接到她叔叔婶婶的来信,说是给她筹备婚房,需要五十两银子。原主脑抽,直接卖光了家里的资产,又从赵氏那里忽悠过来二十两银子,说是给孩子买冬衣,结果全被她寄给原在外乡的叔婶了。这二十两银子,是赵氏一家原本为了购买烧陶瓷材料的,结果钱被女主抢走,死皮赖脸不还。赵氏家的陶瓷厂无法购买材料,因此按时供给买家瓷器,买家一气之下把赵氏一家告上了县衙。县衙老爷直接命人拆来炼炉,变卖所有制材,才把钱还清买家,赵氏一家还欠了些外债,厂子也因此而倒闭。而原主半年愧疚之意都没有,继续虐待四个孩子,让他们下地干活,收成的粮食依旧卖钱据为己有。想到过去发生的一切,容九很理解沈红杏的敌意。即便不想,她日后若想继续过安生日子,就要先把事摆平了再说。沈红杏抽着鼻子,似信非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下一秒,赶紧接过钱,生怕她反悔似的,把钱塞进自己的衣袖里。“别管你玩什么把戏,这钱你给了我,我绝不会再给你的!”
沈红杏瞪她。容九失笑,“那是自然。”
想了想,她忽然问道,“你家的炼炉还能继续烧瓷吗?”
沈红杏上下打量她,“你又想干什么?”
容九思索了片刻,对她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屋子里画张图纸,你帮我看看你家的炼炉能不能烧出这种形状出来。”
说罢,不等沈红杏答应,便自顾自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容九一走,沈红杏这才松下一口气,走过旁边四个堂弟身边。半蹲下身体,摸了摸沈清尧和沈清玄的脑袋,小声问,“你们几个跟我说实话,你这恶毒后娘,是不是又打你们了?”
沈清尧最先摇头,水雾般的眼睛里澄澈又潋滟,“红杏姐姐,后娘已经好几天没打过我们了。”
“嗯嗯。”
沈清玄眨巴着大眼睛,还补充,“不仅没打我们,还每天做好吃的,红杏姐姐,后娘做的菜可好吃了。”
沈红杏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然后撸开小三和小四的衣袖,他们短短的藕臂上干净白皙,果真没有什么青紫痕迹。以往她偷偷来看四个小堂弟的时候,他们身上都是掐痕,鞭痕,还有各种伤。所以,她又看向较大的沈清仁和沈清义。“那女人也没打过你们两个?”
沈清义傲娇的仰起头,“她敢!”
“少来了,以前挨打最多的就是你和阿仁,快让我看看你俩的胳膊?”
说着,沈红杏就上手要看。结果沈清仁避开了。他道,“红杏姐姐,男女授受不亲。”
沈红杏特别无语,“以前我还给你们换过尿布呢,什么亲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