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大门,步入正厅看见福伯在整理记录物品,堆了满满的一地,我走过去,正好福伯也看见了我,笑了笑,对我打招呼道:“这么早就回来了,二少爷都等好久了。”
我点头问道:“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的?”
我随意瞥了一眼,黄金的刺绣,玛瑙的扳指,还有大红的礼花,价值不菲。“这是季府送来的定亲彩礼,大爷见我空闲,就让我前来登记入库。”
我又仔细的看了一眼那些礼盒,果真在礼盒的端部工工整整的镌刻着一个小小的“季”字。“大爷和季家小姐的婚事不是被推了三年嘛,怎么在这时送来了彩礼?”
我疑惑道。“谁知道呢,这主子家的事,做奴才的也不好问呀。”
福伯喟叹道。“那大爷此刻在府里吗?”
我敛眉问道。“在,一进府就去二少爷府里了,说是两个在对弈。”
裴府看似平淡无常,可只要进去就会感觉到里面的门道,这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是真正的腹里有乾坤,看似简简单单的家具的摆件,甚至是裴晋源屋里的一株兰花,皇宫里都可能会没有,他们都被上了色,比起高调宣扬的司马府邸,不知深了几许。梅林里的梅花只有在冬天才会盛开,现在裴晋源种了许多兰花,满园郁郁纷纷 ,白蓝相交之处可以看见坐下花丛旁对弈的兄弟二人。“啪嗒。”
一声脆响,棋子跌落在棋盘上,圆溜溜的滚了几个圈,终于安定了下来。“我输了。”
裴景铄起身,掸了掸飞落在身上的花瓣,灰黑色的锦袍柔中带刚,整个人利落分明,相比裴晋源的乳白色衣袍,多了些阴郁和黯然。“是哥哥谦让了。”
裴晋源也起身拱手道并快速的拾起棋盘上的一粒棋子往兰花丛中打去,正好打在我的脑门上。“哎呀。”
我吃痛叫道,我伸手揉了揉脑门,从花丛中走出去。“你这个小贼,打你活该,谁让你躲在一边偷看不出来。”
裴晋源嗔怪道。我瞪了他一眼没有讲话,对站在一边的裴景铄行礼道:“见过大爷。”
他点点头,对裴晋源说道:“既然棋已分出胜负,我也不久留了,告辞。”
这人,怎么我一出现他就要走啊,这么不待见我,还怎么借他的令牌呢?他拂袖正要离去,我想可要好好的抓住这个机会,把书袋往裴晋源身上一丢道:“我去送送大爷。”
裴景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像一个高大的白杨树。我正不知如何开口,他却说道:“就送到这吧,回去吧。”
我望着他的背影支吾了半晌,才鼓足勇气跑到他前面道:“大爷,锦荷有事相求。”
“哦,何事?”
他嘴角翘起,看起来是在微笑一般。“可否借大爷的令牌一用?”
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不安的问道。“借令牌何用?”
他嘴角的笑意凸显了出来,显得那般的平易近人。“正当用途。”
我撇嘴道。“哪些正当用途?”
他继续问道。“反正我不会用你的令牌去做违背道德法律的事就好了,你究竟借不借嘛。”
被他问的多了,我也失去了耐心,冲他吼道。“这令牌是圣上御赐,便于我出入皇宫,作战时可以调令城楼的军队,它的重要性你可明白?”
“我自是明白,它不但重要,而且文武大臣只有你有这唯一的一枚,我既说了借就自有用处,你放心我不是奸细,也不会拿它做不好的事,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
他虽是笑着对我说,眉眼里却透着寒霜。“你说我能拿什么保证?”
我对上他的眼睛,坚定不移。“就拿你的姻缘来保证吧。”
他看向我,面孔里闪着细碎的光芒,我知道,太阳落山了。姻缘,这两个字说轻也轻,说重也重,可那时我有裴晋源,我不相信这个保证会有什么隐患。年少无知,一腔爱恨随君付之东流。“怎么,不愿意?”
他皱眉,显得十分的不悦。“没有,保证什么?”
我对上他的眼睛,眼神深邃,宛如碧海清波。“保证你将来所嫁之人不是此时之人。”
此时之人,不就是裴晋源吗?他为什么不想让我嫁给裴晋源,但这些他可管不着,苏锦荷要嫁的人必须是她想嫁的人。“这个我不会保证,但我可以保证我嫁的人一定是我想嫁的人,这点,您可管不着。”
我冲他挑衅的笑道:“令牌呢?快拿出来。”
此时,他眼睛里的寒霜融化成了一汪春水,他从衣袖里拿出令牌道:“这个令牌在你手里只能进出个宫门,登个城楼,也发不出什么作用,拿着吧,别丢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保存它的。”
我伸手接过,顺便拍拍他的肩膀道:“说到姻缘,锦荷在这里恭喜大爷了,祝大爷和季小姐白头到头,子孙满堂。”
“够了。”
他低声呵斥道,吓了我一跳,立马把手收了回来。“大爷见谅,锦荷逾越了。”
我低头道。“你没有错,是我做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他推开门进了院落,西边的月亮缓缓的升起,为他的院落镀上了一层寒光,那般的凛冽,那般的寒冷,他的性情为何如此令人捉摸不透?“晋源,今日放学我要晚归,晚饭就不要等我了。”
我回头叮嘱道。他伸腰打了个哈欠,眼圈有青黑的痕迹,想来昨晚提问我功课没有睡好,我把他推回到里间,让他躺回到床上,盖上蚕丝金被,轻声道:“睡一会吧。”
正要离开,他拉住我的衣袖,依依不舍道:“锦荷,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一下就好,自娘亲死后,就没人亲过我了。”
这般美好透明的少年,虽然有点小心思,但这眼里的赤诚不是可以作假的。“当然可以。”
一枚干净而又温暖的吻落在他的眉间,没有情欲,没有欲望。我们像两个在寒夜中取暖的孩子一样,找到了彼此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