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晋源来喊她吃饭,见她神色哀愁,便知她又是想起了伤心的往事,叹了口气,走到了她身侧,也不说话,就这么和她一同看这厚雪。“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和庄里的人一起打雪仗,堆雪人,他们总是好多个人一起欺负我,可是我就算是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让他们占到过便宜,爹爹总说我是个人精,就会戳着我的额头笑。”
宓茶声音幽远,不复往日的清脆,她经历了世间最惨烈的一切以后,整个人已经褪去了那些属于少女的稚嫩,连带着声音都是饱经风霜的沧桑。裴晋源看着她已经失去了色彩的眸子,想着这个少女在一夕之间已经苍老了这么多,可是她脸上的肌肤还是嫩滑的,只是这美丽的少女外表之下,包含着的是一颗无比苍老的心,人未老,心已老。“宓茶,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裴晋源只恨自己以前读得书太少了,想来思去,只想出了这么几句话,他甚至觉得对着这样的宓茶,多说一句话,都可能会让她心里更难受。“晋源,我知道,我知道的。”
宓茶看着外面的雪上的脚印,“我只是忍不住去想,想让那些温暖的回忆来温暖一下我余生。”
如果不是这些支撑着她,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度过余生。裴晋源摸了摸她顺滑的长发,语气悲凉:“吃饭吧,吃完饭,我们才有力气回新叶城去,你不是一直都想去新叶城吗?我带你去。”
宓茶转过头来,脸色在白色大衣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面无血色,她微微一笑,不算上开心:“好。”
白正轩见两人久久不来吃饭,不知道两人在外面做些什么,也跟着出来看了看,迎面就撞上了裴晋源和宓茶回来,他心里难受但还是强颜笑起来:“吃饭吧。”
宓茶点了点头,走到屋里落了座,裴晋源坐在了她旁边,给她夹菜添饭,细心体贴。白正轩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是有时候却异常敏感,看着正在吃饭的两人,他忽然生起一种怪异感,这宓茶自那日之后,只有哦在看裴晋源的时候眼里才会带点温度,可是裴晋源一看就知道把宓茶当妹妹看,两人的关系如若以后变得尴尬了起来,那锦荷该怎么办?他无端的替苏锦荷担心了起来,但是心里又暗骂自己狼心狗肺,宓茶是为了自己才会被满门灭门的,自己却还在这里怀疑她的以后,白正轩暗地的唾了自己一口,笑着也加入了两人。不知不觉又过了两日,独孤离傲本来想着去司马雯璐那里看看,可是他最近事务繁多,一忙起来常常是夜宿在交泰殿,连司马雯燕那里都不得空去,又怎么会想起来司马雯璐那里。等到他真正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几日之后了,他正在批奏折,忽然想到了前几日冥言向自己所说的司马雯璐病重的事。“冥言——”独孤离傲唤了冥言一声,冥言听到他呼喊,从暗处走了出来,单膝跪地:“皇上,何事?”
“这几日可有盯紧了皇后那里?”
孤独离傲圈点勾画着。“皇后娘娘这几日病情加重,我昨日去看的时候,神智已经迷迷糊糊了。”
冥言一顿:“只是——”“只是什么?”
独孤离傲不满意他的停顿,追问道。“皇后娘娘每日都会呼唤皇上的名字,无论是清醒还是昏迷中的呓语,喊得都是皇上一人的名字。”
冥言把几日的情况都告诉了独孤离傲。独孤离傲的笔停住了,他抬起了头,目光复杂不定:“喊着朕的名字?”
“每日都会,哀哀欲绝。”
冥言如实说道。“喊着朕的名字……喊着朕的名字……”独孤离傲重复着这几句话,搁下了手里的玉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司马雯璐对自己也是痴心一片了。独孤离傲直起了身子,在脑子里努力的回忆着司马雯璐的样子,应该也是姿色极佳的,想起她也是自己金冠凤冕昭告天下迎了进来的,这些年她似乎也没有做什么错事。独孤离傲眉间透出了思量,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画面:司马雯璐静画红妆,却只能徐徐的憔悴,最终归于虚无。终归是自己对她不起,当初娶她也是为了她身后的势力,可怜她一个女子大好的年华都葬在了自己身上,独孤离傲忽然觉得自己很能理解司马雯璐的心情,不过是叹流水兮落花伤。“严世康——”独孤离傲站了起来,严世康应命而来:“摆驾凤栾殿。”
“姐姐——”司马雯燕伏在床前,看着司马雯璐惨白的脸色,握着她的手,不免有些担心:“皇上他……真的会来吗?”
司马雯璐这几日不吃不喝,把自己折磨的没有个人样了,要是这皇上不来的话,可真的是功亏一篑。司马雯璐虚弱的一笑:“本宫也是在赌啊……赌本宫这么多年和皇上的情谊,到底够不够他来看本宫……”她闭上了眼睛,心里苦涩不堪,什么时候,她也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留住那个人了,明知道没有可能,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一下。如果,他真的不来的话,那么自己就会彻底的死心了,如果这样都不能够唤回他的心,自此以后她无论是死是活,就真的与他无关了。“等下皇上来了,你一定要记好该怎么说,决不能说一丁点差错。”
司马雯璐喘了口气,又不放心的嘱咐司马雯燕,毕竟她把一切都押在了今日这一场上了。若是败了,真的就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了。“娘娘,皇上出了交泰殿了,正往这边走来。”
门外负责查看情况的宫女走进来禀告说。“知道了,你退下吧,继续看着。”
司马雯璐让她退下了,心里又默念了自己等一会要说的话,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