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我站在门口,看着夏蓉往外走,衣袂翻飞处,裴景铄神情阴郁地往院子中走来。“夏蓉。”
我叫了她一声,她转过身,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见裴景铄来了,这才收回了脚步,向裴景铄行礼。“不用去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确定要听吗?”
他往前走了几步,动了动嘴唇,似是很艰难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抬头看向他,鼓起勇气问道:“出了什么事,请告诉我。”
他忽的紧紧抱住我,声音嘶哑,像是离开了水的鱼一般。“锦荷,灵潇走了。”
霎时,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没有了色彩,亦没有了知觉,昏昏沉沉的,若不是伏在裴景铄的怀里,可能就要倒地了。“这怎么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
我实在是不能相信,前天独孤离傲刚和我说独孤灵潇生了一个女儿,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今天就离开了人世,而且还是这么的突然,这么的让人难以接受。“她,她是怎么死的?”
我摁住自己胡乱跳动的心脏,喃喃地问道。“黎国传来消息,说是暴毙而亡,可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裴景铄皱起了眉头,大胆地猜测道。“那,皇上会信吗?”
真相如何,我不得而知,但我相信独孤灵潇是那样明媚活泼的女子,是绝对不可能这样离开人世的。“我刚从皇上那里出来,皇上认为是沐子宸逼死了独孤灵潇,因此,话里话外都暗示要对黎国用兵。”
裴景铄沉声说道,语气里难掩担忧之情。“大翰要是和黎国作战的话,会有几分胜算?”
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冷静地问道。“沐子宸自登基以来,便励精图治,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把以前黎国的弊端全都消除了,在外表看来是一片平静祥和,和沐西阳执政时没有什么两样,可内里是一番怎么样的景象,现在谁也说不准,若是真的打起来,势必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谁都捞不到半点好处。”
裴景铄年少时曾打败谢荣广,为大翰争得了荣誉与力量,可现在,各方势力此消彼长,未必能如当初那般团结一致,共抗外敌。因为在朝中,司马家是主和不主战的。手拿兵权的人是危险的,这一点,司马明朗比谁都清楚。“那,我们该怎么办?”
想起裴景铄和独孤离傲做的交易,我心里就十分担心。沙场之上,刀剑无眼,我真的很害怕自己会一语成谶,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再失去裴景铄了。沐子宸是我的小师弟,我自然也不愿意看见他流血牺牲,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此刻,也到了我为难的时候了。“你放心,当年我能打败谢荣广,现在也能打败他,等战事平息之后,我们便可以离开了,况且现在也没说一定要打仗。”
裴景铄轻声安慰地说道,让我那颗不安的心渐渐地平定了下来,真希望是我杞人忧天了。大翰皇宫因为独孤灵潇的殒落,全都绑上了白色的绸带,在微风中轻轻地飞舞,入目之处,全部都是一片苍白。宫妃们全都换下了华服,穿上了十分素净的衣服,在独孤离傲的命令下,纷纷在自己的宫殿里焚香祈福,为独孤灵潇念经超度。“大人,你已经累了一天了,赶紧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夏蓉用树枝扒拉着火盆里的冥钱,小声地对我嘱咐道。我颤颤地站起身来,只觉得两眼发黑,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这才缓缓地醒过神来。“不必了,我这这里看着就好。”
我没有什么能为独孤灵潇做的,只有为她烧一些纸钱,还有以前她喜欢吃的东西,来缓解心中的悲伤之情。“生者已逝,活下去的人更要好好地活着,下去休息去吧。”
背后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话语,我回头,见是独孤离傲,忙俯下身去给他行礼。他容颜憔悴,胡须长出了许多,也没有好好的打理,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绶带,和明黄色的衣衫极为不配。“公主算是微臣的小师妹,纪念她一下也是应该的,倒是皇上,还要以龙体为重,切莫太过悲伤了。”
我微微低下头,放软了语气。谁知他却轻轻笑了笑,看起来十分的轻松,可说出的话却让我心口一紧。“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心的担心朕,朕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以来,我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因为那双眼睛里承载了太多东西,让我难以接受,如今,这双眼睛,依旧如同深海一般,却盛开着无数的红血丝,像暗夜里绽放的红色花蕊。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好把它们全都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