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会情念？江怀玉坐在竹屋里，第一次在看书的时候蹙起了眉头。无情道修了这么多年，他有时候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的心意了。现在突然要他动情动心，简直是困难重重。不过江怀玉看得很明白，越是困难的事情，反而才越值得做。他放下古籍，手指在桌上一点，桌上立刻出现了一碗红豆汤。无情无欲的仙尊捧起那碗红豆汤面无表情地喝了下去。甜的，发腻。江怀玉放下碗，再没有其他的感受了。他记得初入剑鸣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这一碗红豆汤。那个时候，被师父责骂了，练功没有长进，他都会喝上一碗红豆汤。喝了之后，心情就会变好。他应当是极为喜爱这碗汤的，可是时过境迁，这碗汤再不能带给他任何情绪上的变化了。这就是无情路。江怀玉放下碗，表情依旧没有太大改变。对物对人的感情，他都要一一捡回来。江怀玉施了法术，面前的桌子上瞬间多了十碗汤。他捧起碗，继续逼迫自己喝下去。一碗，两碗，他一定要在汤中找到曾经那份喜悦与喜爱。慕怜心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江怀玉拿着碗吨吨往胃里灌。她惊呼一声：“师尊！”

然后迅速跑了过去，坐到了江怀玉面前。“师尊，你这是怎么了？！”

“无……”“妨”字还没有说出口，江怀玉就又听她大喊道：“你怎么吃独食！喝红豆汤都不喊我的，一个人喝这么多！”

江怀玉：……他放下碗，情绪还真的有了些起伏。“要喝，你自己拿便是了。”

“好嘞！”

慕怜心也不和他客气，双手捧起最满的一碗，咕噜噜喝了起来。她好像也非常喜欢红豆汤，一碗喝到底了都舍不得撒手，舌头一卷，将碗中最后一粒红豆也卷进了嘴巴里。慕怜心非常满足地放下了碗，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师尊，你这汤是哪里来的？比我喝过的所有甜汤都要好喝！”

江怀玉不解，真的有那么好喝吗？为什么他尝到的就只是甜到发腻的口感呢？慕怜心见他光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凑了过去拔高音量，“师尊，师尊，你还没告诉我，这汤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是别的山峰厨子做的吗？”

江怀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慕怜心的话置若罔闻。她的胳膊撑着身体已经靠了过来，嘴边还沾着一粒软烂的红豆。江怀玉不知怎么的，突然伸出手指，抹掉了她嘴角的红豆，而后，放到了自己的嘴巴里尝了尝。他仔细地用舌尖品味红豆的滋味，发现和自己刚才喝的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而看清他动作的慕怜心，犹如被天雷劈了一般，僵在了原地。“师师师尊……”小姑娘吓得都结巴了。“您，您这是何意啊？”

该不会是觉得她太贪吃，所以要惩罚她吧？慕怜心一下跳起来，挪到了江怀玉旁边的地方，扯着他的袖子卖可怜。“师尊，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小姑娘下巴缩着，眼睛眨了眨，看起来分外惹人怜。江怀玉微微歪头，“你有何错？”

慕怜心也答不上来，她只是习惯了认错。“我只是看你喝得香甜，以为你那碗和我这碗味道有差别。”

江怀玉解释了一下。辟谷之后，他基本不再吃人间食物了，所以很多规矩也都记不太清了。江怀玉后知后觉地想起，就算是心中再好奇，也不能从别人的嘴边抢吃的。不过，抢都抢了，而且这人还是他的徒弟，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那，师尊尝出差别了吗？”

江怀玉摇头，“没有。”

“我看这桌上摆了这么多碗，师尊都要喝掉吗？”

慕怜心几乎没有见过他吃东西，冷不丁一下就摆一桌，总担心他不能消化。这段时间江怀玉已经适应了身边多一个慕怜心的存在，他没有其他能够说话的人，所以干脆对她说出了实话。“应该是要的。我想从这些汤的味道里，找到动心的感觉。”

“从汤里，找动心的感觉？”

慕怜心觉得很不可思议。“嗯，我从前最爱喝的就是它。只不过无情道修了太久，那时的滋味全都已然忘记，如今我想重新拾起，只能通过这种笨法子了。”

江怀玉说着，端起另外一只盛着汤的碗就要喝下，慕怜心急忙去拦。“师尊你别喝了！你刚才喝汤的样子我都看到了，脸上半分笑意都没有，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我觉得别说是一碗两碗了，你就算是喝十碗八碗都没有用。”

江怀玉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坚定不移地说道：“若十碗八碗都不成，那我便试试八十碗，一百碗。”

只要是能助他修为的事情，不管多难，江怀玉都能做到。慕怜心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一副十足的过来人模样。“师尊，你这样是不行的。”

“嗯？”

江怀玉望向她。“你在这些物件上找动心的感觉简直是天方夜谭，要找，就该找个一步到位的。”

慕怜心不知什么时候直起了腰，她比坐着的江怀玉高出一截来。江怀玉微微仰视着似乎很有本领的二徒弟，跟着问道：“如何是一步到位？”

“动心动情这种事嘛，当然应该找个人来，这就叫，一步到位。”

慕怜心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她一拍手掌，高兴地说道：“刚巧，师尊，我也想体会体会情爱的滋味。不如……就你我，试一试？”

她说着，弯下腰朝着江怀玉凑近了一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被拉进，似乎吐息也开始交融起来了。江怀玉怔住了，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他像是呆了，又像是在认真思考慕怜心的提议。“你和我？”

他重复了一遍，“你也不懂什么是情吗？你修的，根本就不是无情道。”

“虽然我确实不是无情道，但徒弟天生愚笨，感觉总少根筋。哎呀师尊，你就和我试一试嘛，试完了不成功大不了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