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老谭在厨房没咋说话，全在看。　　他进厨房的时候是十一点二十，这时间是各档口老大进行餐前检查的时候，看看有什么没准备的马上准备，防止上菜的时候出现忙乱现象。　　可是他进厨房一看砧板位置上只有四个人，灶台上五个师傅，荷台还好，八个，其他人都不在厨房。问副厨师长李旭其他人呢，李旭吱呜着说可能都在后院抽烟吧。　　老谭到后院一看见二十多人一字排开，正说笑着边抽烟边聊天呢。看到他也没人搭拢，好像没看着一样，直接无视。　　老谭扫了众人一眼，没吱声。跟着出来的李旭大声喊：“差不多进屋吧，来菜了。”

只见这些人慢吞吞地把烟掐灭，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回走。　　老谭摇了摇头，刚要随着一起进去，听青菜间有人说话，于是便折转身进了青菜间。　　凉菜老大周宏友和砧板老大袁华正坐在凳子上聊天抽烟，看老谭进来把眼皮抬了抬，然后像没看着似的继续聊着。　　老谭火上来了，土匪脸一拉拉阴沉着说：“你俩回岗位上去。”

可能老谭瘆人的脸起了作用，俩人不情愿地站起来，一边抽着烟一边往出走。　　“把烟掐了，帽子戴上。”

老谭的声音阴冷了。　　俩人于是把烟头掐了扔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纸帽子戴在脑袋上，一前一后的回了厨房。　　确实来菜了，十多个。　　刚从外面回来的还没进入工作状态，配菜的不紧不慢，炒菜的洋当二正的东张西望，散漫至极。　　可气的是王刚徒弟牛宏泰和挨着他的贴厨一人拿着根筷子，筷子上插着刚烧好的丸子，一边说笑着一边吃，根本没把老谭当回事，潇洒得很。　　老谭一脸严肃的走到他俩儿跟前。　　这哥俩看老谭来了，若无其事地把嘴里的丸子咽下，小有嚣张。　　老谭看了看他俩儿，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问：“你俩叫啥？”

“咋地？还要罚款呀？”

牛宏泰不屑的问。　　“不罚款，认识一下。”

“噢，认识一下呀。我叫牛宏泰，他叫老五。”

牛宏泰说。　　“大名。”

老谭提高了声调，土匪脸开始不怒自威了。　　“张强。”

叫老五的害怕了。　　老谭头也没抬的把名字记好，然后冷冷地扫了俩人一眼，目光之锐利叫哥俩儿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丸子好吃不？”

老谭问。　　“他做的，叫我尝尝咸淡。”

牛宏泰说。　　“我问好吃不？”

“还行，就是－----－就－----－尝尝咸淡。”

“尝完了干活！”

呵呵，灶台师傅明目张胆地偷吃，下边的小弟肯定有样学样。一上午老谭发现有很多人偷手，根本不当回事，就连面点间的小胖丫都会溜出来偷偷地拿块排骨回去吃。　　这个现象必须杜绝，老谭心里叨咕。　　午市饭口时老谭先是在上杂那看了一会儿，然后转移到炖鱼档。　　徐军徐师傅做的是铁锅炖鱼，和功夫鱼类似，是现在流行的灶台鱼做法。整条鱼直接炖，里面加五花肉、豆腐、木耳、宽粉，红汤咸鲜口，鱼肉香嫩，汤汁鲜美，诱人食欲。　　该说不道徐军鱼炖的不错，挑不出啥毛病。　　挨着徐军的是崔凯、崔旋哥俩儿，老谭过来时崔凯在炸雪绵豆沙，崔璇在做疙瘩汤。　　老谭先是纳闷疙瘩汤咋拿热菜来做了？随后呼啦一下想起面点间没火源便释然了。　　崔凯做的疙瘩汤实在是不咋地，清汤寡水的不说疙瘩还少，一看就是糊弄。　　老谭倒也没说什么，不做停留的来到六个厨师身后。　　六个师傅炒菜都很快，慢的是贴厨，不时出现等贴厨的过油过水现象。　　李忠清和盖鹏在第一组灶台，他俩儿几乎不用贴厨的，全部自己操作，出菜速度最快，质量也好。　　李华清和李旭在居中的第二组灶台，负责小溜小炒，给他俩贴厨的跟不上，忙起来就自己操作。　　牛宏泰和马顺仁第三组灶台，负责溜肉段、锅包肉和拔丝菜的制作，给他俩贴厨的速度慢，俩人动不动就等着，而前台催的最多的就是锅包肉和拔丝菜品。　　如果把四个贴厨换成四个厨师将不会出现催菜现象，老谭再次论证了自己的观点。　　他最后来到炖菜灶。　　这里四个人，两个师傅带两个小弟，主要制作小笨鸡和铁锅烀饼。　　小笨鸡现宰现杀，从活鸡拿来到制作完毕整个过程二十五分钟，四个人配合默契，十分流畅。　　铁锅烀饼是地地道道的农家菜，也叫东北一锅出，用小黑铁锅直接炖出来的。一般都是玉米面小饼子贴一锅圈，锅里炖排骨土豆芸豆，菜好饼子熟，主副食都有了。　　关东人家的烀饼不是玉米面小饼子，而是一张大饼直接扣在锅里的排骨土豆芸豆上，菜熟饼子好，饼子带咸淡，吃起来更有滋味，老百姓叫它豆角盖被。　　大饼是杨麻子大饼做法，只是里面没有馅。　　老谭从热菜厨房出来到了传菜口，站在那看每道菜的出品，看得直摇头。　　十二点二十，前台开始催菜，催的是锅包肉、拔丝地瓜和翻砂芋头。　　老谭进厨房来到牛宏泰和马顺民身后，此时贴厨的在加紧炸制，牛宏泰和马顺仁站着等着。　　六分钟后地瓜和锅包肉炸好了，客人也退菜了。　　老谭拿起小票一看，从下菜到催菜整整四十分钟，严重超时。　　老谭叫牛宏泰和马顺仁在小票上签字，俩人有点懵，你看看我看看你不知道咋回事。　　牛宏泰说：“菜上不去也不怨我，是贴厨的炸不出来。”

老谭说：“我没问炸不炸出来，是叫你签字。”

“每天都上不去菜，上不去菜正常，从来不签字。”

“从今天开始签字。”

牛宏泰有些不服，马顺仁拿手拽他，那意思叫他别犟，签了得了。　　老谭把签完字的小票收起来放进口袋，没看牛宏泰和马顺民转身走出厨房。　　灶台所有师傅和底下的小弟都看到了这一幕，感觉要变天了——　　李忠清哥俩、徐军加上李旭四个人此时心里的想法一样——来个狠茬，连王刚的徒弟都敢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整过王刚。　　饭口忙完张丽过来了，跟老谭怨说中午一点不忙，顶多卖一万块钱，退仨菜菜说不过去。　　“别着急，我这刚来，你给我点儿时间。”

老谭笑着说。　　“你得抓紧，上菜慢客人骂，退菜了厨房骂，服务员是没好了。”

张丽继续抱怨。　　“呵，说实话我都有点不想干了。”

老谭说。　　“你可别不干，干吧，算我求你了，再说不干也不是你性格呀。”

“问题太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整过来的。”

“我相信你有这能力，你要是不干我也不干了，和你一起走。”

“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夫唱妇随。”

这女人。　　老谭在心里念叨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