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迟迟拉着村口大夫后退。“别靠近。”

王麻子嘶哑的声音从喉间蹦出。“救…救我……”宣迟迟坦言道：“无药可救，救不了。”

王富贵眼红了：“儿子，我的儿子……”村口大夫拉着他，不让他过去。王麻子挣扎得更厉害，他从床上翻下来，朝他们爬来。他身上的皮肤溃烂掉落，刚挪没几下，就瞧见地上有溃烂的组织。村口大夫都不忍心直视，他拉着王富贵，把他往房外拖。宣迟迟倒是面无表情，她无动于衷地看着王麻子爬到她脚下，想用那只不剩一块皮肉的手抓她衣服，最终没碰到就断了气。王麻子死后，宣迟迟走到院外，说：“这间房子不能要了，得连同尸体一起烧了。”

王富贵听罢，激动起来。“不行！不能烧！我儿子还在里面！”

“王大叔。”

宣迟迟很残忍。“你儿子已经死了，他不洁身自好，又染了疫病，身上几种病交杂，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村口大夫问：“人死了，交给王大叔处理他孩子的尸身不就行了，为何要连同房子一起烧了？”

“因为有细菌。”

宣迟迟说。“细菌？”

村口大夫不解。“何为细菌？”

“……”宣迟迟想了想，决定换个说法。“王麻子染了花柳病和疫病，皮肤溃烂恶臭难闻，他死后，人若靠近，必定也会染病，形同瘟疫那般，一传十十传百，不仔细处理，后果不堪设想，需以烈火焚烧殆尽。”

村口大夫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明白了。”

宣迟迟道：“要烧房子，还是得与上官娘子说一声。”

毕竟在人家家里烧尸体不好，所以宣迟迟决定把尸体挪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烧。晚些时候，上官乔回来了，宣迟迟同她讲了情况，上官乔同意烧房子。为了不连累旁边的房子，三人拆掉房子，堆在一起。天色将暗，火光耀眼。宣迟迟与上官乔坐在树下。“上官娘子，这棵树有好些年头了吧？”

宣迟迟看着红豆树说。上官乔给她添茶。“有十几年了，我与我相公未成亲时，他为我种下的。”

宣迟迟很好奇上官乔身上的故事，毕竟原书里几乎没怎么提到她的身世。但她相公逝去多年，她也不好意思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去揭人家的伤疤。所以听到上官乔的回复，她露出羡慕的神色。“真好。”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上官娘子，你相公一定很爱你。”

上官乔听到她的话，眼底漾起一点波动，她抬头看着红豆树，嘴里喃喃道：“是啊，红豆相思，入骨思痛。”

离家几日，宣迟迟终于可以回家了。院里点燃了油灯，刚到院门，她就看到了殷子渊。宣迟迟眼睛一亮，放下竹篓走过去。“相公，金木匠的轮椅做好了？”

殷子渊见是她回来，眼底一片欣喜。他点头，一时没忍住心中激动握住她的手：“这些日子我听说你去给人治疫病了，如何？你没…没事吧？”

宣迟迟在他面前蹲下来。“没事，疫病已经得到控制了，也找到药了。”

她左顾右盼，问：“娘和安安呢？”

殷子渊脸色微变：“她们……”发现他神色不对劲，宣迟迟心底忽然有些不安，问道：“她们怎么了？”

殷子渊道：“前日安安在院里玩的时候，被蚍蜉咬伤了，我们不知道。到了晚上娘给他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腿肿得厉害，青生去找了村口大夫不在，所以娘和云筝带着安安去镇上找大夫了。”

“蚍蜉？”

宣迟迟不放心。“我去找她们！”

殷子渊拉住她的手。“天暗了，你刚回来，别去了，有金木匠在。”

宣迟迟看他，他说：“金木匠今日给我送轮椅来，他说你是他远房孙女，问起安安，我便与他说了情况。”

宣迟迟有些着急。“可附近的大夫都在武照村那里，万一他们找不到大夫……”闻言，殷子渊的脸色也是一变。宣迟迟说：“我去找她们，你在家跟青生……对了，青生呢？”

“在里面。”

殷子渊指了指厨房。他似乎想跟宣迟迟去，但一想到自己的样子，他伸出去的手就收了回来。他不能变成她的累赘。宣迟迟进厨房与殷青生说了下，让他跟殷子渊守家，然后洗了把脸就出去了。刚走出院门没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殷子渊。她一回来就看到殷子渊坐在院里，那时候，他应该是在等她们吧。他一个行动不便之人，家里出了事，什么忙都帮不上，事事都要依靠别人。安安出事，作为父亲，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宣迟迟想了想，走回去对他说：“相公，你跟我一起去吧。”

“啊？”

殷子渊有些懵。“可是我这样……”“我有办法。”

从金木匠那里带回来的马车还在，宣迟迟把马车牵到院门前。“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她掀开殷子渊的衣服，解开纱布，发现他的伤已经开始愈合了。宣迟迟不由得开心起来，她问：“我扶着你，你可以站起来吗？”

殷子渊说：“可以试试。”

宣迟迟推着轮椅来到马车前。她小心扶着殷子渊，让他慢慢站起来。殷子渊的左腿比右腿恢复得快，有宣迟迟扶着，他稍微能站得起来。“疼吗？”

宣迟迟低头看他的腿。殷子渊摇头。“不疼。”

因为卧床太久，今日才有机会坐下来，殷子渊的腿没有什么力气，几乎要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宣迟迟身上。不过还好殷子渊够高，只要扶他踩到那个脚垫上，就能轻易坐上去了。宣迟迟几乎是抱着他，她一直让殷子渊放心，但殷子渊怕他自己把她压坏了。好不容易坐上马车，宣迟迟松了口气，殷子渊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挽上去。“辛苦你了。”

这略显暧昧的动作让两人都一愣，殷子渊红了脸，低声说：“对不起。”

宣迟迟咳了咳，“没事，那什么，你就这样坐着吧，我把轮椅抬上车去。”

等把轮椅搬上车厢，宣迟迟才走到殷子渊身边，小心抬起他的脚，调整他的位置，让他坐得舒服。殷子渊看她白皙的侧脸，忽然问：“你有面纱吗？”

宣迟迟一愣：“你要面纱做什么？”

“天色暗了，我怕我的脸会吓到别人……”“不用怕。”

宣迟迟说。“谁敢说你我就揍他！”

她知道殷子渊因自己的脸而自卑的心，所以她扬起拳头说：“我的拳头可是很硬的，可以一个打十个！”

看她说话时的可爱模样，殷子渊忍俊不禁：“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