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唐酉趴在我窗前的桌子上沉沉睡去，月光透过窗洞均匀的洒落在他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的脸似乎又好看了几分。原本我是喊他回房睡得，但是他坚持要当我的护卫，说什么也不肯走，索性我就不管他了。我拆开手上缠着的布条，欣赏着手上用黑线缝合的伤口，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谁！”

我有些惊慌，可是唐酉就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施主，是老衲！”

只见手里拿着一盏烛台，在一名小僧的搀扶下进入了房间。烛台微弱的灯光洒在无影大师干瘦的脸上，许是因为常年吃斋念佛，我看着他的脸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不知大师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我心想大半夜的跑到房间里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起身想把唐酉喊醒让他回避一下，无影大师制止了我“施主，老衲本不应深夜打扰，但是这事白天不方便说，怕佛祖都在听着，老衲只能深夜前来！奈何我们身份有别，房间里还是多点人好，记得老衲幼时曾看过一段话“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我心中咯噔一下，大师就是大师，显然已经看穿了我女扮男装的事实，好在他并没有直接戳穿我。我起身麻利的把外衫套上，无影大师已经在一块空地上盘腿而坐，我正欲点灯，但是无影大师手中的烛台被他吹灭了，我心想大概是怕佛祖听到吧。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唐酉轻微的打鼾声。沉默了半刻钟，无影大师突然张口说话了，把我吓一跳，人在黑暗中是最没有安全感的。“故事还要从你三年前秋天的一个傍晚说起！那时主持是我的师兄无量大师，而我只是一个闲散的僧人，那天我正在寺院门口洒扫，来了一群身着盔甲的骑兵，”大师顿了顿继续说道，从他的声音里我听出了一丝抗拒，显然这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他们一共是十三个人，哦不，加上那个人就是十四个，那十三个黑甲人把一个下身血淋淋的男子拖到天台寺门口，嚷嚷着要让他剃度出家，佛门清静之地断然是见不得血的，师兄断然拒绝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一把师兄杀害了，还扬言不收下这男子便要把天台寺众人乃至整个岛上的人都杀了！”

许是因为提及杀戮，无影大师说到这便忙念着阿弥陀佛，停顿了下来。十三个黑甲人，我的脑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那便是我的好姐姐江梦娘，父母虽明面上更喜欢怎我，实则内心里还是有些偏向于姐姐的，那日姐姐出嫁，十里红妆好不威风，就连江府世代相传的黑甲卫也在其中。一想到啊衡，我又想起了雍王被净身的惨状，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继续听着，脸上满是啊衡的心疼。“我虽不想收下，想着随师兄去了，可是一想到寺里那些小辈，于心不忍，只能帮那男子剃度，收为门外僧，好在那些人看到我替男子剃度，上戒疤后便离去。当时那男子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们给他治疗了半个月才稍微缓过来，我便他取了法号“慧净”收他做了一名门外僧，也就是苦行僧。他需要划浆，在这汪洋大海上帮助一千人渡过便可以成为内门弟子，刚开始他兢兢业业的干活，干劲十足，我心甚慰，照这样下去不过多久便能把他收进寺内。直到有一天，他渡船出海，一去便不复返，我日日去码头观望，盼他能回来，他却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过了大半个月，后院总是隐隐传来恶臭，我门搜寻了许久，也不曾找到恶臭的源头，直到有一天下大雨，下水道塌了，才看到一具尸体的残骸，已经被虫鼠啃嗫得不成样子，……”“大师，莫要继续说了！”

听到这怎么再也抑制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哇一声吐了出来。“玄衣兄！”

我的呕吐声惊动了趴在桌子上睡得唐酉。“公子，请节哀！”

无影大师掏出一个火折子，手很抖，吹了半天终于点燃了那盏烛台，借着火光顺势点燃了桌子上的烛台，啪嗒一声把一个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一老一少相互扶持着走了出去。我捂着肚子狂吐不止，此时唐酉已经把所有的灯都点燃，摇曳的灯光照耀在他那张由于趴着已经印出一道道痕迹的脸。“玄衣兄！”

他看到我一直狂吐，有些慌张的把我扶起，并帮我清理着衣物。终于，我的胃里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吐出来了，我想开嘴想说话，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从前我以为人在悲伤的时候会哭，知道现在我才发现其实真正悲伤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有。“唐…酉…，带我…离开这！”

我费力的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突然瞥见放在桌子上的玉佩。我从腰间扯下我自己的玉佩，摆在一起，一模一样，瞬间鼻子一酸。“啊衡！啊衡！”

我刚喊出他的名字就泣不成声，后来脖子一痛，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