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是人家问她要不要酒，脑子回了个弯儿才想起来人家可能是在问他要不要寻死觅活。她就着这个问题思索半晌，其实觉得对于有些人来说还真没准，毕竟好多过活不下去自杀的，大多是因为情事。姬无曲想到此处，反问道：“师兄，你要寻死觅活么！”

冰城默了默，又把一旁那坛酒抱了过来，道：“不是我。”

姬无曲闻言放了放心，瞅见他的动作也没拦着。左右寻死觅活的也不是他，让他喝点也没关系，毕竟酒这么好喝。不是他那就好说了，于是她便开始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正思索着，冷不防冰城又出口了四个字，道：“是我师父。”

……吓得姬无曲差点把酒坛子扔了。所以把话连起来说就是，她美人师叔爱慕一个人，思而不得，然后寻死觅活？可她美人师叔爱慕的是她师父啊……姬无曲想呢，一哭二闹三上吊，前俩她没瞅见美人师叔做，别人家觉得前俩威力不到位，直接奔着三招呼了。当然，她只是想想。她觉得先不论这年头不兴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尤其是三，一般都是费半天劲也讨不到好，还挺危险。再者说如同美人师叔那般骄傲的人，应该不惜得用这些个手腕子了。约莫若是寻死觅活，那可真的就是寻死觅活了。但毕竟于理那是她师叔，于情也相识一场，于私心来说她不愿美人师叔因为她师父做些个什么极端事。便问道：“师叔她……为情所困，竟有些想不开么。”

冰城正捧着坛子灌酒，闻言把它放下，抱在怀里，才道：“嗯……不过是六百多年前了。”

姬无曲听见他后面缀的那句话，面色不变，只微微笑着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无碍。”

……姬无曲：“……！”

要不是舍不得酒，我非得把坛子呼你脑袋上不行。六百多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捣鼓出来各种忧伤，她师兄这反应也忒慢了点不是，一下子反应了六百来年。但姬无曲自诩是个冷静的人，于是便只是依旧微微笑着，道：“师兄把话一次性说清楚了可好？”

可好？她虽然心中奔腾，那也只是象征性的奔腾一下而已。毕竟这个不是什么值得上火的事，故而她的头脑还是很冷静的。后来她便想了想，六百来年……在万妖峰落雪阁时，她问过小五这事儿，小五说是雪凝尊者被赫连尊者给打死了……说的就是六百年前。这么想着，姬无曲不由得微微皱了眉头，把坛子抱起，默默饮着里面的酒。冰城虽然饮得更多了些，也显得更不清醒了些。不过他明显把姬无曲的话给听了进去，不再几个字几个字往外丢，而是一次性把话说个清楚。他的语气如常，只是声音有些复杂，反正姬无曲听着挺复杂的。她听着仿佛是有些凉意，有些落寞，又似乎有些怒火，而且听起来仿佛最多的情绪是隐忍不发的怒气。他道：“师父一贯爱慕师伯，这我清楚。师伯无意于师父，这我也清楚。师父不愿单相苦思，想以约战这种方式结束这万年执念，我也清楚……左右我不知爱慕情意之类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一战便能解决，那便战吧。”

“六百年前，万妖峰北高山之巅上空，有一处废弃空间，师父便把师伯约到了那里决战。”

“师叔也去了那空间。我没有，师父只让我在山脚深谷旁等着。”

“几个时辰之后，我只记得她从上空坠落。我去接住她时，她已是满身的血，昏迷不醒。”

“当时师伯伤得也不轻，甚至师叔也受了些伤，他们出来得要晚一些。他们出来前，我便带着师父去了万妖峰北，封洞闭关，替她疗伤。”

“我以为，不过是不喜欢么，师伯至于要下此重手……我也因此恨了他六百年。”

姬无曲听着他断断续续地说了这许多，期间两个人也都喝了不少酒，左右姬无曲是没什么事，但冰城说话是越来越慢，看起来随时都能睡着，却也看起来随时都能崩溃。姬无曲想他同这些个师兄妹们，除了他亲师兄亲师姐南羌和伏双之外，她仿佛同这冰城师兄接触最多。但再多，也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左右她南羌师兄隐藏的太深，她看到的大多都是他翩翩伪君子的俏模样，再多的也就是他倒点霉之类。而这冰城师兄，只才短短几个月，她却瞅见了各种不同的他。约莫，他这师兄本是植物化形，故而在情感这方面太过单纯，也故而那些恩情爱恨，都于他来说来过深刻，也都太过复杂罢。姬无曲听着他话中之意，他说恨了她师父六百多年，又说了这此类种种，再配上他这表情，意思就是他如今不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