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雪凝面色微微发苦，道：“明白了。”
“可……还有以后么。”
以后都让她给掐没了，人也让她连累没了，她该怎么有以后。这么想着，她竟然不由得笑了，有些无奈，有些复杂。她道：“没成想我活了万把年，还没有你一个小丫头活的明白。”
“原就以为你是个外软心坚的人，没成想生起气来也足够伶牙俐齿。”
“我服。”
“不论你是气话，还是如何，都谢谢你同我说这么多。”
“我来原本是来偿命的。奈何欠的太多，找补不回来。你同我说，我做什么能弥补我的过错，我就做什么。”
这些可能是时雪凝自来了之后说的最多的话了。奈何姬无曲听不出什么感觉。谢谢。……她真的不需要被谢一下子。她说的是大实话，主要是质问。人家却听成了点醒。伶牙俐齿么……她的确还是头一遭。她永远都是在心里想的东西比表达出来的多，她喜欢把心里的话精简出来再脱口。有矛盾了，她首先是选择直接动手杀。杀着不合适的，需要去怼的，她也只是十分淡定的下口头刀子。那时候脑子很清醒，说什么都是去往人家心窝子里怼。她一般不让自己着急。今天还是她头一次急赤白脸的指着别人鼻子数落。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痛快。她没心力戳人心窝子，也没心力精简，所以道理并着质问一起下去，倒得了别人一句谢谢。微讽刺了。时雪凝她这万把年活的，基本上都是在高位上。从小到大没谁敢落她面子，除了捧就是畏。人家家里有师父，外边有师兄弟，自己又有实力，谁敢招惹她那谁是过腻歪了。万把年里头就从感情上栽了个跟头，直接就钻了牛角尖。姬无曲笑了笑，道：“我师父没死，他老人家好着呢。”
时雪凝愣了愣。“……当真？”
姬无曲敛了眉眼，收起笑容，开始剥橘子。皮去了之后又开始把它掰开，一瓣一瓣慢慢地往口中送。她没肯定，也没否认，只一挑眉，道：“你猜。”
时雪凝低眉无奈一笑，道：“希望是真的。”
“不过，就算师兄无事，无曲应该也不想我见他。”
“……不论有事没事，我都是那句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欠了多少我可能还不清，但求尽力。”
姬无曲拿着橘子瓣儿的手顿了顿，勾了一抹讽笑出来。意思就是，她师父身体如何反正她也不让人家见，人家也见不到，所以可以先不考虑这些？她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嗯……想不出来形容词。”
“说什么都不大贴切，这么说吧……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恩怨分明。”
“有恩还恩，有怨还怨，是不是觉得还不上你心里就不踏实。”
说完了之后她把目光从时雪凝身上收回来，只盯着手中的橘子，掰瓣儿的速度又慢了些。时雪凝在一旁站着看她，实话道：“嗯。”
姬无曲闻言真想一把橘子皮摔人家脸上。她道：“以后别说你爱慕我师父，没你这个爱慕法儿。”
“我师父身体如何你在乎的并不多，你在乎更多的是自己欠多少，应该怎么还。”
“啧啧……还希望是真的。”
“时雪凝，你这个人真没劲。你也不用跟我说太多，咱们说白了，师门情分就一点儿，比不上仇深。”
“你的命是我师父捞回来的，我不要你的命，不然感觉我师父白忙活了。”
“你欠我师父那么多东西，让你不疼不痒的死了多不好。于现实来说没什么帮助，感觉我师父很亏。”
“于情分来说，感觉没纠结到你我不痛快。”
姬无曲吃完一个橘子之后又开始剥下一个。时雪凝的命，该不该收都是她师父说了算。再者说了，时雪凝这么矫情的一个人，口口声声嚷嚷着还命还命。——就不让她还。师父一万年也醒不了，时雪凝一万年也别想过痛快了。时雪凝默了默，道：“我这个人很没劲，我承认。”
随后她苦笑了一声，道：“你……也挺狠的。”
姬无曲吃了一瓣橘子，道：“我喜欢这个评价。”
狠么……这才哪到哪。时雪凝道：“不论如何，我欠着师兄。以后有事尽可寻我，记得见面之时我给过你一枚魂符……有事找我。”
“现在……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了吧。”
……要求。说得跟她在勒索一样，姬无曲当真听着不顺耳。姬无曲依旧没看时雪凝，只一边往口中放橘子一边微微笑道：“嗯，那烦请师叔……滚了吧。”
……时雪凝皱了眉。她来这之后姬无曲一切不尊行为和语气她都没有计较，甚至还拉下脸来听一个小辈教训。现在，这个“滚”字，着实是无礼得过了头。她皱了眉，看着姬无曲道：“过分了些。”
“我的确欠师兄良多，可细分看来，同你并没有关系。原先以为师兄他……所以打算把欠他的还到你头上。”
“现在既知师兄无事，那等师兄想见我的那日，我直接同师兄交流便好，已与你无关。”
“我从不欠你什么。你不要用我的愧疚之心来拿捏我，懂么。”
姬无曲闻言又笑了笑，拿起来桌上的橘子皮，直接就甩去了时雪凝的方向。不带修为武技的，自然伤不到人。人家随便想旁边挪一挪就好了。这也没打算伤人，只不过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姬无曲的目光随着桔子皮一起过去，看着她，又缓缓道：“师叔既然这样说，那就更应该滚了。”
“你这脑子生的不大行，回去需要多补补核桃。”
“你于我来说，有杀夫之仇。能同你说这么多话，已经念了我师父的面子。”
“难道要我好酒好菜招待你么。”
“——你以为你是谁，嗯？”
时雪凝被气得面色发青，夹杂着已经根生的愧疚，逼的她想要反驳无曲的话，却张不开口。无曲收了笑，只平静地看着时雪凝。这人要是因为中计被人利用了去做那些事也就算了。可人家不是啊，人家就是自己笨理不好情感才累了她师父。——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