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发作一通,秦晚意会吓破胆,主动认错,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我今日回一趟娘家。”
噗——肖氏刚刚喝进的水悉数喷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秦晚意。这小蹄子今天是抽什么风,竟然不怕她,和她对着干?!程家老太爷年轻时中了秀才,熬了几十年成了儒生,在县衙里颇得县老爷器重,所以程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倒也家境殷实,肖氏是打心眼瞧不起秦晚意破落户的出身。按照她泼辣的性子,就要将儿媳死死的攥在手里,温良恭顺的伺候舒服她才行!“不准回,你莫不是落水把脑袋磕坏了,还要骑到我头上来不成!”
肖氏伸长脖子,额上青筋暴起“腌臜玩意,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教养都没有,你哪个娘就是个实打实的荡货,十里八村都晓得……”“娘,我娶意娘是得了你的首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您这样说,不是自己打自己巴掌吗?”
程唯卿远远便听到肖氏的叫骂声,他蹙紧剑眉,抬步走进来,挡在秦晚意身前,脸上的笑意有些冷。秦晚意吸吸鼻子,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娘陈灵芸以前是隔壁清泉镇上有名的美人,嫁给爹爹后,生了一子一女。可自从前几年秦晚意爹突遭意外,瘫痪在床,她娘自此守了活寡。陈灵芸一个人苦苦支撑着偌大的饭馆,一个失去了顶梁柱的活寡妇自然引来了不少食客的觊觎,每次来都要做些龌龊的小动作,可偏生她不能得罪食客。久而久之,镇上也逐渐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母亲却突然横死在给他爹治瘫痪的郎中手里,一共三十七刀,殷红的血迹一路蔓延到门外,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却根本没有人上前帮衣衫不整的母亲敛尸。秦晚意突然就红了眼眶,如果她娘真的是那种荡货根本就不会嫁给老实本分的爹!她娘的姿色去给县太爷当小妾都绰绰有余。“婆母,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我娘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知道。我来并不是要听你的教诲,而是通知你一声罢了。”
被一而再再而三落了面子,肖氏脸色铁青。“你这个腌臜货,竟敢骂我,你给我滚出去!”
秦晚浑身散发着危险摄人的气压,冷笑道:“既然你瞧不上我们家,我随时恭候着程唯卿与我和离!”
来不及与婆母掰扯,她要抓紧回去阻止那件事的发生。肖氏捂着心口,差点直接气背过去,嘴上依旧不饶人,“小贱蹄子,不要脸的玩意,她怎么敢……”秦晚意懒理哭天抢地的叫骂声,大步走出门,雇了一辆托货的牛车,正要付钱时,纤细的手腕突然被一双大掌紧紧扣住。“意娘,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秦晚意气拼命想挣脱男人的束缚,可奈何男人的力气大的出奇。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秦晚意冷冷的瞧着男人。“程唯卿你现在又来逞什么好人,你真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上一辈子,你娘骂我娘是荡妇时,你从来没有帮过腔。外面的流言越演越烈,你熟若无睹,我生辰那日,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从天黑等到天亮,等来你一句不回来了。就是因为你的漠不关心,我跟我娘才有那么凄惨的下场。秦晚意指着程唯卿,几欲字字泣血:“你也是杀死我娘的刽子手,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混蛋!”
心头的愧疚弥散,程唯卿沉默的紧抿唇,上前一把将人儿拥入怀中。秦晚意被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登时神智清醒过来。她刚刚打了程唯卿?!眸光落在男人脸上的红印上,秦晚意的心脏砰砰直跳,不由自主想起上一辈子,程唯卿成为首辅后,有个人不小心在他脚上踩了一下,他却直接把人的膝盖骨敲碎了!现在自己一气之下打了他,岂不是要被他五马分尸了!!秦晚意僵硬的站着,脑海闪过上百种不同的死法。可等了许久,男人却只是静静的抱着她,甚至得寸进尺的将脸埋进她的颈窝。秦晚意一把推搡开男人,气恼的骂道:“滚开,别挡着我去救我娘。程唯卿,你若闲的发慌,不妨给我写一封休书,我们两一拍两散!”
男人被推至门前阴暗处,脸上复杂晦暗的神色都隐匿在其中,他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现在的意娘就像只刺猬,抗拒这他所有的好意。程唯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晚意上了牛车。走出去老远,秦晚意回头,却见程唯卿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就好像一尊望妻石一般。“呸。”
秦晚意狠狠啐了一口,硬着心肠转过了头。一路上紧赶慢赶回了家,才刚下车,她便查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临近傍晚,饭馆就已经挂上打烊的牌子,大门紧闭。秦晚意心里一颤,当即推开门冲了进去。此时,院后的一间瓦房里,陈灵芸正被人死死地压在桌上,拼命地挣扎着。“王道你这个丧良心的狗东西,你今天要是敢碰我一下,我非要告到县老爷那里,要你狗命。”
闻言,死死钳制她的男人轻蔑一笑,猥琐的开口:“我能看上你,稀罕你,是你的福分。只要你能顺从爷,以后爷来给你那死鬼相公治病分文不取怎么样?”
“呸,做梦!”
陈灵芸猛的啐了男人一脸,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识破这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将他抽筋拔骨。可现在,丈夫瘫倒在床,眼巴巴地看着,根本没人会来帮她,她也只能……见陈灵芸眼角热泪涌出,王道只当她是顺从了,嘴里污言秽语说个不停:“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多久没疼你了,今天我一定让你爽翻天!”
说罢,就伸手扯下裤腰带。陈灵芸绝望地看了一眼双目怒睁的丈夫,凄惨一笑,心里暗下决定。秦晚意猛地冲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美眸瞪圆,心中怒火翻涌,她毫不犹豫抄起一旁的大铁勺,顺着王道的头狠狠地砸了下去。砰——黏稠腥臭的血迹从王道额头上流出,滴在她的衣裙上,晕染开来大片,陈灵芸被吓住,一时愣怔在原地。半晌,她将身上瘫软的人推到地上,拉着秦晚意的手朝外推。“你快走,就当今天没有回来过。”
秦晚意怎么会不知道自家母亲的意思,再也忍不住:“娘,我今天死也不会走!”
话音刚落,一条刚劲有力的臂膀不容拒绝夺过她手里的铁勺:“你出去吧,我来处理。”
秦晚意咬紧牙关,挡在程唯卿身前,怒目而视。“不用你来这假好心,我自己能处理。”
重生一世,秦晚意不愿再与程唯卿有任何牵连了。程唯卿将门窗闭紧,伸手弹了弹地上人的鼻息,沉声道:“还没死,倒还是个命大的。”
随后轻挑眉头:“你打算怎么做。”
来的路上秦晚意想了很多法子收拾这个畜生,但没有想到他下手那么早,情急之下,只能把他脑袋开瓢,现在人还剩一口气,就只能先把他丢到赌坊附近,撇清干系。“这个畜生喜欢赌博,也经常被赌坊的人修理。”
“是个好法子,不过那个地方人多眼杂,不太保险。”
程唯卿突然抬脸,正视秦晚意,湛黑的凤眸深沉晦暗,一字一句道:“我来吧,就当是和离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秦晚意抿紧粉唇,澄澈的瞳孔倒映着男人认真的面孔。“信我,不会让你沾染到分毫。”
见秦晚意还在征楞,不耐烦催促道:“还不将娘扶出去?留在这看热闹?”
见程唯卿已经熟练粗暴的擦去王道额前的血,显露出来侧脸轮廓深邃俊逸。看着眼前人波澜不惊的模样,秦晚意这才记起来这个男人不是只会遛狗逗鸟,插科打诨的程唯卿,而是踩着数不清人命,一步一步往上爬,权倾朝野,一手策划宫变的内阁大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