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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成?”
官府内、杨涟和左光斗闻言,皱了皱眉后又算了算,最后左光斗皱眉道: “从眼下到来年秋收,最少需要8个月,要干活的情况下,每日最少四斤粮,八个月便是九百六十斤,几乎六石粮食。”
“淮河以北的淮安府黄册所记录耕地,不过七百余万亩,土地皆被士绅、卫所所占据,百姓富足者不过一人两亩,贫者无田。”
“若是按照陆同知所言,那么每人所吃粮六石,所还粮食不过一石半!”
淮安府一年两熟,一年两季的亩产是三石左右,还一半也就是一人只还一石半,那么按照三十万人来算,还是得出一百四十万石粮食。 左光斗不能像杨涟一样只为了百姓想,他还需要为朝廷来想。 三十万人要吃四十万石粮食,就是而二十万两,足够付榆林镇一镇三个月的军饷了。 百姓难、但是朝廷也难。 他不能为百姓而舍朝廷,也不能因朝廷而弃百姓。 这是个两难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但他的质问,在陆文昭眼里却十分简单。 陆文昭脸色平淡的说道:“地不够就发地,粮不够就发粮。”
“士绅怂恿百姓、贪墨官粮,为了赚银子而霍乱淮安,难道不应该问罪,不应该抄家吗?”
他的这句话把左光斗想说的话给逼回去了,但是左光斗也难。 陆文昭说的话、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但是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动了淮安府士绅,所引起的连锁反应有多大,谁都难以预料。 仅凭南北镇抚司的四千锦衣卫,想要彻底控制淮北的局势,并且查出与淮北大饥案件的从犯,这件事情太难了。 眼下、他们似乎只有等待戚元辅带兵到来。 但是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多拖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想到这里、杨涟一咬牙道: “不管朝廷如何、先放常平仓赈灾!”
“可以!”
左光斗反对放官仓,但是常平仓本就是用来赈灾、平抑粮价的,所以对它放粮,左光斗却并不抵制。
“淮安府常平仓一共五十六万余石粮,淮南的粮食北运需要最少三天。”杨涟面色严重道:
“淮北的常平仓粮食只有三十二万六千余石,不如以工赈灾的方式、趁这个机会把道路、水利给做好。”“顺带将淮北段的运河完全疏通怎么样?”
“可!”
左光斗点了点头,杨涟便看向了陆文昭。
陆文昭也跟着点头,随后道: “既然这样、我安排人在淮北张贴布告,再叫人把淮安府淮南的常平仓粮食北运。”“好” 陆文昭一说完、左光斗就准备倒茶喝一杯,但也就是在他倒茶的时候,忽的有人在院外大喊道: “着火了!着火了!救火!”
“蹭”的一下、三人连忙站了起来,想着院外快走而去。 陆文昭一走出来,就看到了忙着救火的锦衣卫,他抓住一人着急问道: “哪里着火了!火势大不大?!”
被抓住的锦衣卫还恼怒是谁在拦自己救火,一见到是陆文昭,连忙作辑道:“同知大人,是衙门的后门和前门着火了。”
“那些百姓之中有不法之徒将桐油泼在了衙门的门口,然后就丢出了火把。”
“我等想要扑救,但火势一时间压制不下去!”
闻言、陆文昭连忙抓住了一个锦衣卫百户道: “留下两百人保护衙门,剩下的人先跟我翻墙前往常平仓和官仓!”
“是!”
陆文昭无比清楚、只是烧衙门大门,根本就伤不了什么人,不过是分散人注意力的一种把戏罢了。 银库在官府内、贼人进不来,加上眼下淮北大部分百姓都是经过灾的饥民,最简单、获利最大的行动就是直接抢官仓和常平仓。 常平仓和官仓只有不到三百锦衣卫守,决定挡不下数千饥民! 想到此处、陆文昭带人翻越高墙,落地后便向着常平仓一路跑去。 不过一刻钟时间、果然就见到了拥挤在常平仓与官仓四周的饥民。 “放响箭!”
“全部放!”
陆文昭着急对身后大喊,随即十几名锦衣卫掏出手弩,举起弩箭后点火、扣动扳机。 伴随着“咻”的刺耳声、响箭在空中炸开,瞬间也吸引了围攻粮仓的饥民注意! “谁敢围粮仓!你们是要造反吗?!”
陆文昭一声大吼、就近的饥民顿时因为后怕退后了几步。 只是那饥民之中,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叫嚣道: “朝廷不让我们活了!几个月不赈灾,眼下有了赈灾的好官还被你们扣了去!你们和当年那些矿监都是一个德……” “砰砰砰!”
那人还没有叫嚣完,一支箭矢忽的从一处平房房顶射出,当场将他射死,并且空中也出现了三道火铳开枪的声音,如平地惊雷叫所有百姓心中一悚。 陆文昭抬头看去,只见街道的房屋屋顶上站着换上了锦衣卫绯服的卢剑星,以及三个持着鸟铳的锦衣卫。 陆文昭见机会难得,连忙大声道: “谁告诉你们朝廷不赈灾?”
“我告诉你们、从明日起、官府便会以工赈灾,你们修缮家乡的水渠,官府给你们发粮,一日一人四斤!”
“四斤?不少了。”
听到陆文昭的话,一些耳根子软,并不是想造反的百姓便放下了防备,不想再继续闹下去了。
但这个时候、人群之中的一些人看到局势变化,便急忙叫嚣道: “四斤?!”“前几日刘知府尚在时,每日给我们发十斤粮食,还给发铜钱!我看你们才是贪官!乡亲们、打死这群贪官!”
“我看谁敢!!!”
陆文昭一声大吼、直接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 但是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却有十几个人朝着陆文昭丢出了石头。 哪怕陆文昭功夫再好,用长刀劈飞几块石头后,还是被砸中了。 他只觉得额头一痛,随后向后退了两步,而楼顶的卢剑星虽然急忙射出两箭,但其他人学机灵了、砸了人就换位置。 “大人!”
扶住陆文昭的锦衣卫看到了陆文昭额头缓缓流出血迹,着急叫了一声,这让后面的锦衣卫还以为陆文昭出了什么事,纷纷拔出了刀,更有十几人直接走到了人前,对着百姓举起了鸟铳。 那些普通的饥民见状,也胆小的后退了几步,生怕被误会是自己砸的。 眼看矛盾进一步激化,陆文昭连忙一只手捂住额头的伤口,起身推开了使用鸟铳的锦衣卫道: “都把兵器收起来!”
见惯了阴谋诡计的陆文昭,强压着怒火,他知道混在人群里丢石头的,都是士绅的人,普通的百姓只是因为掌握不了真正的信息,被哄骗裹挟而来的。 他的冷静成功制止了一场暴动,但是这样的冷静却让混在人群之中的人着急了起来。 只是不等他们着急,陆文昭捂着自己的伤口,转身对上千手持各种工具的百姓道: “诸位,在下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同知陆文昭!”
“我陆文昭以性命担保,明日起、淮北各地会纷纷开放常平仓,在常平仓放粮。”
“常平仓的粮食完了之后,会再开放官仓借粮给大家,一直借到来年夏收。”
“所借粮食为每人六石,所需要偿还的粮食只是来年田地粮食的三成便可!”
“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诸位比我陆文昭更清楚,朝廷让了利,诸位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朝廷?”
鲜血从陆文昭的指缝中流出、染上了小半张脸,但陆文昭却依旧解释道: “那刘汴、如果真的要赈灾,为何不在大饥开始时就赈灾?”
“诸位、你们好好想想、夏税收上去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刘汴不用夏税发粮?”
“再说那刘汴、他祖籍四川,家乡不过千余亩地,怎么可能卖了地就能换回数百万石粮食?难不成眼下粮食如砂砾一般便宜了吗?”
“淮北大饥,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造成淮北大饥的不是旁人,正是一些不法商贾、违法的士绅!”
“他们的人就混在你们之中,怂恿你们围堵粮仓、官府的也是他们。”
“他们想要做的,无非就是断了朝廷想要调查淮北大饥的案子。”
“数十万人呐!数十万人被这人祸夺了命,怎能让这群人逍遥法外?!”
陆文昭流着血的模样,让前排的一两百百姓看了个清楚,他们也开始自省了起来。 人群中、胆子大一些的小心翼翼开口道: “陆大人,我们相信你、但是我们不相信其他人,您是好官、但旁人不是!”
“对!陆大人你是好官,但旁人不是!我们若是退了去,真的能在明日领到粮食吗?”
“犯事的人真的能抓到吗?”
百姓们的问题杂七杂八,最重要的无非就是粮食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陆文昭拍着胸口道: “我陆文昭拍胸口向淮北百姓保证,我与杨大人、左大人,一定会将犯事乡绅、商贾绳之於法。”
“至于粮食、便是常平仓先调粮赈灾,若是不够、便用官仓赈灾。”
“只是诸位、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眼下北有建虏,北虏犯边,朝廷也没有银子和粮食。”
“因此官粮算是借出,但如我刚才所言,借到明岁夏收,届时夏收和秋收的粮食,只需要诸位还亩产的三成便足够了。”
“剩下的四石半粮食,便是朝廷出资赈灾的灾粮!”
借粮、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百姓们也知道、六石粮借出,只还一石半,朝廷已经算是仁义的了,最少不会见死不救。 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百姓就是如此,只要能看到生的希望,便会顺从的和绵羊一般。 渐渐有人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而陆文昭也松了一口,并要求他们转告所有人这个消息。 人群在陆文昭的镇定安排下开始疏散,而锦衣卫也在其中行动。 等人群疏散的差不多时,沈炼已经带人抓到了三个舌头。 他将人带到了陆文昭面前,随后作辑、脸上有些歉意: “大人、只抓到了三个舌头。”
听到舌头这两个字的时候,陆文昭就觉得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看了一眼被吓的腿软的那三个人,云淡风轻道: “你看着办吧……” “是!”
听到这话、沈炼作辑回礼,随后看着陆文昭带人走后,沈炼才转身看向了那三人。
此刻的他们、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双腿无力,几乎是被旁边的六名锦衣卫架起来的。 “先带到百户所,你们慢慢审……”沈炼平淡开口,而他的话说出后,一名锦衣卫便笑着试探问道: “大人、手段……” “都行。”沈炼把雁翎刀归鞘,瞥了快吓傻的三人,转身就走。
闻言的六个锦衣卫,脸上也露出了莫名的笑意,侧头看向了这三人。 在三人的哭闹声中、他们被锦衣卫直接带往了百户所,而沈炼则是找到了卢剑星。 此刻的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而沈炼见到他后,也笑道: “还好大哥你带人来了。”“你错了,就算我不带人来,大人也能解决这事情。”
卢剑星摇了摇头,随后又道:
“二弟、你现在是跟我一起继续任务,还是要呆在陆大人身边?”“自然是跟着大哥了。”
沈炼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
闻此言,卢剑星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最怕自己这兄弟眼下要跟着陆文昭,那样一来,自己身边也就没有几个可用之人了。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卢剑星伸出手拍了拍沈炼的肩膀: “既然这样、等淮北的事情结束,你再和陆大人告别。”“行”沈炼点了点头,不过点头之后,他又对卢剑星问道: “大哥、眼下淮北这种情况,我们还要卖粮吗?”
“我听闻陆大人和杨、左两位大人准备开仓放粮。”
沈炼的话很简单,那就是如果陆文昭他们开仓放粮,那么卢剑星和他想要贩粮的事情就成不了了。 尽管陆文昭也是朱由检的人,但便是朱由检,也不敢用几十万百姓的生死来赚银子。 因此沈炼才这么询问卢剑星,而卢剑星听到后只能长叹一口气道: “赚不了大钱,但淮北的粮价一时间是压不下来的,只要所有参与此案的士绅粮商都被缉捕归案,那么我还是可以用高于其他地方的价格把粮食卖出去。”
卢剑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叫人带着五十多万两在淮北、凤阳、山东和江西一带买了足够多的粮食。 眼下必须找一个地方把这些粮食卖出去,如果卖不出去,便只有用朱由检和锦衣卫的名头,强行把粮食运往海上,直接前往辽东贩卖。 五十几万两银子,所能买到的粮食是上百万石。 哪怕淮安府粮价被平抑,但辽东粮价依旧是一石八百文,对于卢剑星来说还有两倍的赚头。 到时候可以顺利完成一百万两银子的任务不说,还能帮助辽东平抑粮价,想来殿下也不会怪罪他。 卢剑星的想法说出来后,沈炼也点了点头,两兄弟互相聊了其他的事情,随后便分开前往了各自的目标。 至于陆文昭、他带人一回到百户所,果然就接到了淮北各地发生民乱的消息。 淮北、徐州,两州十一县被围攻,其中防御力最薄弱的桃源、盐城、海州三地被抢走了常平仓的粮食,共计十四万六千余石粮食被暴民抢走。 这么一来、整个淮安府只剩下四十二万石粮食了,淮北一地的常平仓更是只剩下了十八万石粮食。 开官仓显然是迫在眉睫了,不然根本无法平息动乱。 只有开仓借粮、放粮才能保证百姓能活下去,结束动乱。 想到这里、陆文昭带着消息前往了邳州县衙。 邳州县衙的乱民已经在其他乱民的劝说下离开了,留下的只有被焚毁的县衙大门。 这场袭击、将朝廷的威严扫地,而陆文昭越过大门,在后院找到了面色铁青的杨涟和左光斗等人。 他先是把桃源两县一州被抢走常平仓粮的事情说了出来,随后又道: “官仓借粮迫在眉睫,依我看干脆也不用发粮了,直接借粮、一口气借出去!”
陆文昭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就淮北这种只有十八万粮食的局面,发粮已经于事无补,干脆就是一口气把粮食借出去。 果然他这一话说出、很快就得到了杨涟和左光斗的点头认同。 杨涟点头之后,更是说道: “我听闻陆同知抓到了三个舌头,既然这些粮商敢怂恿百姓围攻粮仓和衙门,依我看直接顺藤摸瓜,把躲在之后的粮商全部缉捕归案!”
“该抄家抄家、该交由刑部的交由刑部!”
杨涟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在他看来、如果淮安府的粮商老老实实的呆着,那么只要把淮北大饥解决,再把几个主犯给找出来就足够了。 可是眼下淮北粮商怂恿百姓围观县衙,强抢官粮,那么这就是投机倒把,而是公然将朝廷颜面扫地了。 这次不狠狠惩治他们,让其他地方的士绅商贾见状有样学样,那么岂不是天下处处是饥民? 杨涟下了狠心,但左光斗却还在迟疑,不过他迟疑不是该不该收拾粮商,而是在想要不要先请示皇帝。 “老夫认为,还是先请示万岁吧。”
左光斗一开口,陆文昭便点了点头道: “我已经叫人送信北上京城,八百里加急的话,顶多明日就能送达皇宫。”
“好!那就先等等消息”左光斗不再迟疑,而是点了点头。 只是在他们商量好的时候,邳州县李举人的府邸内,一群粮商士绅却急的团团转。 “这下难弄了、没有一口气把粮食都抢回来,还被锦衣卫抓去了三个人。”
“现在怎么办?人被抓走了,以锦衣卫的手段,怕是不到晚上,那三个人就会招供。”
在所谓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只是延迟自己上断头台的缓冲器罢了。 淮北大饥和当年苏州打死矿监是两码事。 一个是官员粮商作恶、一个是矿监的太监作恶。 后者作恶、引起的是当时实力最大的浙党对皇权的反扑,而前者却不同。 眼下这群粮商根本就不知道、京察改制,东林党要开始报复浙党了。 他们还以为浙党能为他们遮风挡雨,却不知道、浙党因为他们的事情,眼下已经自顾不暇。 杨涟和左光斗在这次淮北大饥案件中,能拉下多少浙党官员,就有多少东林党官员能够上位。 这件事已经从简单的官员欺负百姓,成为了官员与官员、党派与党派的斗争。 坐在主位的李举人也是额头遍布冷汗,但他还是固执的认为道: “放心、南京的人收了我们这么多好处,总不可能一个个的都见死不救吧?”
“更何况、若是我们被抓了,那么南京的那边的人也要被招出来,他们会想办法保我们的。”
保?又能怎么保呢? 李举人的自我安慰话语才说完,外面便快走进来了一个掌事,走到李举人身旁,满头大汗的紧张低语道: “老爷、刘大人派人传话、说不要闹事了……” “什么时候说的?”
李举人听到这话,顿时额头渗出汗水,手脚冰凉。
“三日前……”掌事紧张的开口,而李举人一听,顿时觉得晚了。 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保不住自己了,可眼下他怂恿百姓围攻县衙,事情已经闹大了…… “拿银子的时候说的好好的,现在要办事却推三阻四了!”李举人转恐惧为愤怒,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而旁人见他这么开口,也着急的询问: “如何?”
“刘大人不庇护我等了?”
“庇护什么?他眼下是要将我等做弃子!”
李举人生气的喊了一声,随后心里一沉,直接叫来掌事道:
“把那三人牵扯的家眷、全部藏起来。”“告诉府中和府外的奴仆、佃户,无论谁来询问他们,都不得说认识那三人。”
“是!”
听到这话、掌事心里一沉。
哪有什么藏起来的说法,明明就是先把对方的家眷处理了,谎称藏起来罢了。 这么一来、三人还以为有家人在李举人手中,但实际上李举人是没有被威胁的把柄了。 只要把三人留下的痕迹都清理干净,凭他们一张嘴,怎么可能陷害到自己? 不得不说他够阴狠,但就这点手段、想在锦衣卫面前班门弄斧,还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