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县政府办公的地方！”

老太太说。政府办公？叶楚楚一愣。这个答案远远超出她的预料，起来到院门口张望一下，见靳少廷还没有出来，想一想，也不进去，仍然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又问：“奶奶还听过韩举人家里的什么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老太太想一想说：“从我记事，就没见过他们家的人，倒是十几年前，这里来过几个生人，打听这所宅子，说是想买，可是后来又走了。”

“姓韩吗？”

叶楚楚急忙问。老太太摇头：“那我倒是没有听说。”

那几个人是和韩家有什么关系？还是……只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叶楚楚想不出来，只好换个话题：“奶奶，这周围的山里，有没有玉田？”

“玉田？”

老太太不懂。叶楚楚说：“就是有玉石的地方，玉农挖出来，有师傅剖开，玉石再打磨成玉器。”

说完从领子里取出玉珠，“喏，像这个！”

老太太凑近看看她脖子上的玉珠，又伸手摸了摸，摇头说：“这金贵东西，我们这里怎么会有？”

没有吗？叶楚楚有些失望：“怎么奶奶没有听说过？”

老太太摇头，絮絮叨叨的说：“小姑娘，这样的东西，你们大户人家常见，我们这里的人又哪见得着？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好命！偏偏小姑娘不知道惜福，投胎在那样的人家，还跟着男人跑出来，唉！”

叶楚楚听老太太念叨不休，无奈又好笑，正要解释，靳少廷已经从院子里出来，招手喊：“楚楚，走了！”

“哦！”

叶楚楚答应一声跳起来，走出两步又回头向老太太笑说，“奶奶，他不是坏人！”

说完小跑几步到靳少廷身边，抓住他的手。看着两个人手拉手的走远，老太太眯了眯眼，摇头叹气：“不是坏人？这年头，谁把坏人刻在脑门儿上？穿成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哪里的逃兵，小姑娘只瞧脸，也不多想想，唉！”

停一会儿又念叨，“那张脸也当真是唬人，再搭上那身儿衣裳，难怪小姑娘着迷。”

老太太絮絮叨叨，旁边一个人凑过来：“徐老太太，那两个人干什么来的？小姑娘都说什么了？”

“说什么？打听韩举人的宅子呗！”

徐老太太回答。“打听韩举人的宅子干什么？她还知道韩举人？”

旁边的人诧异。“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有见识，知道那石头狮子不是我们老百姓用的呗！”

老太太答的理所当然，又接着说，“旁的不说，她脖子上那条链子，链子上那颗珠子，我们几代人都没见过。”

“什么珠子？”

那个人来了精神。徐老太太有人说话，絮絮叨叨把刚才的事重说一回，倒引起好几个人凑过来听。叶楚楚拉着靳少廷的手，跟着他往县城外走，见他手里多了两个铁皮水壶，好奇的问：“少廷，怎么有两个水壶？老奶奶说，那院子里是政府办公的地方，你去那里干什么？”

靳少廷叹气说：“本来是想劝他们放些粮食出来救命，哪知道他们给我看了粮食的记录，整个县里，也没有多少粮了，只能借我两个水壶！”

连县政府也没有？叶楚楚心里一揪，低声问：“那怎么办？”

“只能我们自己去找。”

说话把壶拎一拎，微笑说，“至少我们不用到处找水。”

虽然从村里出发时拿了临时的容器，也在江里备了些水，可是两天下来，早喝的一滴没剩。至少有收获！叶楚楚满意的点头，又说起老奶奶讲的话。靳少廷惊讶：“就是那处院子？”

叶楚楚点头：“可惜韩家的人不在那里了，只是玉珠既然把我们带来这里，那个关于韩家人的故事总是真的！”

靳少廷握握她的手，点头说：“我们先做正事，以后日子还长，我们慢慢去找！”

日子还长！叶楚楚抿唇，仰头看着他，满眼都是星光。等这场灾难结束，他们可以好好计划他们的未来，其实韩家的故事找到找不到并不重要，只是日子还长，都是他和她的时光，可以找些事情做做罢了。走出县城，前边又是尘土飞扬看不到尽头的大路，叶楚楚这才想起来问：“少廷，我们去哪？”

这样的天灾下，哪里还能有粮？靳少廷微笑，揉揉她的发顶，含笑说：“放心跟着我走就是！”

叶楚楚仰头看着他，见他眼神坚定，一扫两天前的错愕和迷茫，心里说不出的踏实，重重点头，不再追问。只是习惯了原来世界便利的交通，这条路走着就会显的份外漫长，两个人直走到日落，走到满天星光，前边仍然只有不平的黄土路，路的两边是干裂的田地，竟然没有一丝的变化。叶楚楚已经走的脚软，挽住靳少廷的胳膊，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低声嘟囔：“怎么这路这么长？这一路过来，连村子也没见一个。”

靳少廷问：“累了？”

“嗯！”

叶楚楚点头。靳少廷挑一挑唇，身上的水壶重新整理，蹲下身说：“上来！”

“什么？”

叶楚楚有些迷惑。“我背你！”

靳少廷又蹲的低一些，拍拍自己的肩。“你也会很累！”

叶楚楚摇头。靳少廷好笑，拉着她到自己背上，背起来往前走，这才慢慢的说：“你忘了，我是个军人，负重行军是基础体能训练，你还没有我们的背包重，这点路也不算什么。”

她还真的忘了！被他提醒，叶楚楚恍然想起来，这才稍稍安心。他的背很宽，趴在他的背上，感觉得到他肌肉的弹性，远不像看上去的清瘦。他走路很稳，这样崎岖的路，也丝毫不觉得颠箥，只是有规律的摇晃。不知不觉，叶楚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梦里，似乎仍然是在原来的世界，她和靳少廷躺在游轮上，看着满天的星星说话。然后，突然间，海浪开始变的猛烈，巨浪向游轮扑了过来，耳边是女孩子的尖叫声。这是……天鹅号！叶楚楚一惊坐起来，睁开眼，就看到阳光满眼，眨了眨，努力适应眼前的视线，一下子不知道究竟身在何处。“醒了？”

旁边，是清冷温和的声音。叶楚楚回过头，就对上靳少廷带笑的眸子，怦跳的心很快变的平稳，长吁一口气，看看周围的环境，忍不住问：“这是哪里？”

“还在路上！”

靳少廷微笑，递水壶给她，外加两只烤熟的鸟。叶楚楚这才觉得肚子饿，接过来先大大喝一口水，这才大口大口的吃起鸟肉，嘴里含着食物，又向四周打量，见她在的地方是一座很简陋的棚子，身下躺的是一些干枯的杂草，身上盖着靳少廷的衣服。昨晚走了多远不知道，靳少廷什么时候把她放下也不知道。叶楚楚叹气。靳少廷见她把鸟的骨头啃了又嘴，心里满是怜惜，抚顺她的长发，轻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太辛苦！”

这场灾难很快就会过去。叶楚楚回头向他一笑，摇头说：“我没有觉得辛苦！”

手里的骨头啃完，又笑说，“幸好你会抓鸟，不然我们也要饿肚子。”

靳少廷微笑，把骨头清理干净，又帮她擦了手问：“要不要我背你？”

叶楚楚笑说：“我睡了这么久，不用你背！”

“嗯！”

靳少廷点头，重把水壶背上，“你累了告诉我！”

“好！”

叶楚楚点头，牵着他的手重新上路，心里暗暗决定，后边的路要自己走，不能变成他的累赘。只是，一整天走下来，整个人已经累的东倒西歪，只好半推半就，又趴在靳少廷背上。这一次，虽然很累，却没有马上睡去，侧头看着渐落的夕阳，轻轻哼起一首曲子。靳少廷听她声音清婉，曲子古朴，竟然有些沉醉。一首曲子唱完，忍不住问：“楚楚，这是什么歌，我没有听过。”

叶楚楚默了默，轻声说：“这是我……小时候听过的歌，好不好听？”

这是苍辽的曲子！“很好！”

靳少廷应。“少廷，我从来没有听你唱过歌呢！你唱一首好不好？”

叶楚楚说。在军营里住的那些天，只听到他让别人唱军歌了。话虽这么说，可是她可没有奢望，话都不爱多说的靳少廷会给她唱歌。哪知道靳少廷只是稍稍沉默一会儿，就轻轻哼起一首歌来。歌是军营里听过的，他的声音纯厚低沉，相比战士们大声的吼唱又别有一番滋味。叶楚楚从来不知道，靳少廷唱歌居然也可以这么好听，愣愣听一会儿，忍不住跟着哼起来，唱到高昂的地方，又停下，静静的听着他唱。靳少廷的歌声落了下去，有好一会儿，叶楚楚才轻声叹说：“少廷，要是我们永远这样也很好！”

“永远？”

靳少廷反问。“嗯！”

叶楚楚点头，“每天，我们日出而做，日落而归，回家的路上，我唱曲子给你听，你也唱给我听，多好！”

靳少廷被她描述的画面沉醉，隔了一会儿，煞风景的笑起来：“我会唱的歌可没有多少，只要几天你就会听腻。”

“怎么会？”

叶楚楚摇头，“我可以教你，我会很多你没有听过的曲子呢！”

“是吗？”

靳少廷笑着问。两个人说着，唱着，聊着，大路的前方，就看到一片村子。叶楚楚欢呼：“今天可以在村子里借宿了！”

休息这么会儿也来了精神，从靳少廷背上跳下来，拉着他向村子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