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靳震岳的反应，靳少廷了然的点头：“特战队员工作性质特殊，档案涉密，更有一部分人是AB档案，廖……楚楚的妈妈就属于这一部分。”

AB档案，就是说一个人两份档案，一份普通军人档案，内部可以查得到，另一份特种部队绝密档案，只有少数人可以知道。靳老爷子军阶虽高，可是他几十年始终在野战军，到年高才转到地方，特种部队的绝密档案并不能看到。虽然没有见过特种部队成员的档案，可是靳震岳却知道这个规矩，脸色微微一沉，向靳少廷打量一眼，冷哼说：“我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

他亲眼看到的！只是，又没有办法和他解释时光夹缝的事，靳少廷微微一默，挑唇说：“老爷子忘了，我也是特种部队的人？”

他这是说，他能看到的绝密档案，老爷子他看不到？靳老爷子瞬间瞪起眼，大声说：“知道你小子翅膀硬了，觉得比老子强了，是吧？”

“噗！”

旁边叶楚楚笑出声来，推他说，“老爷子，你又降辈份了，你是他爷爷，他是你孙子，怎么给他当起老子来了？”

怎么又忘了？被她抓到语病，老爷子瞬间气势全消，哼的一声，摇头说：“你们红口白牙就想让我相信？”

“信不信又能怎么样？”

叶楚楚问回来，“横竖你说过，你不记这个仇，对不对？”

是啊，他说过！靳老爷子说话一向一言九鼎，怎么能说了不认？虽然靳老爷子满肚子不服，听到这话也只能憋着。叶楚楚又接着说：“既然靳伯伯牺牲不能怪我妈妈，那伯母为了给靳伯伯报仇，清除剩下的罪犯才以身做饵，又怎么能怪到我妈妈的头上？”

靳震岳冷哼一声，张了张嘴，最终瞄靳少廷一眼，没有说话。靳少廷轻描淡写的说：“当然，老爷子也并不在乎我母亲的生死！”

这是多年来，祖孙两个人的心结。靳震岳一听，立刻涨粗了脖子，瞪大眼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不是吗？”

靳少廷反问。“你知道个屁！”

靳震岳咬着牙吼出来，虽然极力压抑，声音不大，却忍不住爆粗口。“唉唉！”

叶楚楚急忙摆手，瞥一眼靳少廷，示意他闭嘴，安抚的拍拍老爷子肩膀，端盏茶给他说，“如果老爷子真不在意，也不会那么多年都耿耿于怀，住在一个大院里，却和我父母老死不相往来，是吧？”

靳震岳“哼”的一声，接过茶一口灌下去，才低声说，“小丫头不要乱猜！”

这么说，他和叶淞夫妻不来往，不是因为靳桢夫妻的死？叶楚楚微微挑眉，深思的问：“难道老爷子心里对我父母有芥蒂，真的是因为……靳伯伯和我妈妈之间有感情纠葛？”

靳震岳本来举着杯子要喝，听到这话，又把杯子放下，看着她问：“你哪里听来的？”

虽然还是一贯的冷硬，可是眼底却是压不住的惊讶。“难道不是？”

叶楚楚反问。靳震岳沉下脸，不再说话。叶楚楚凑他更近一些，轻声问：“不是这样，对不对？”

“什么？”

靳震岳反问。叶楚楚慢慢的说：“我见过一个人，给我讲过靳伯母的事情，我想，她那样的人，不会嫁给心里有别人的人！”

靳震岳“哼”的一声说，“那时候还没你，你怎么知道？”

虽然语气里满是不屑，却没有否认。叶楚楚笑笑，又接着说：“靳伯母为了给靳伯伯报仇，不惜以身涉险，说明他们夫妻感情很好，靳伯伯和我妈妈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对不对？”

靳震岳瞬间沉默，转回头不再看她。也就是说，她说中了！叶楚楚再给他斟一盏茶，又慢慢的说：“所以，既然他和我妈妈之间的传闻不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那必定是老爷子的意思，是不是？”

“噗……”靳震岳一口茶刚进嘴里，听到她最后一句忍不住喷了出来，霍然转头，瞪着她冷冷的说，“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是你想让靳伯伯娶我妈妈，结果他们各有所爱，所以你一怒之下，父子决裂，还和我父母再不来往，对不对？”

这一番话全是猜的，可是叶楚楚的声音稳定，像是在陈述一件亲眼看到的事实。靳震岳瞪着她，眼底是被拆穿的愤怒和狼狈。叶楚楚毫不畏缩的和他对视，轻声问：“我说对了，是不是？你因为自己的原因，弄到父子决裂，其实你已经后悔了，只是拉不下面子叫他们回来，你以为会有很长的时间，慢慢缓和，哪知道他们出事，你再也没有机会，所以，你把你所有的不甘和怨气，又撒在我父母身上，对不对？”

一字一句，像一记记重锤砸进靳震岳的心里，勉强听她说完，靳震岳呼的一下站起来，沉声说：“丫头，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叶楚楚慢慢站起来和他平视，一字一句的问：“老爷子，你因为你自己的意难平反对我和少廷，就不怕重蹈他父母的覆辙，以后也后悔？”

“你说什么？”

靳震岳满脸都是震怒，指指靳少廷，又指指叶楚楚，气到发抖，咬牙说，“你……你……你这是……”“诅咒？”

叶楚楚摇头，“我在说事实！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他有事的就是我！”

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实在是凭了太多的运气。靳少廷看着她，目光略沉，只觉一颗心满满的，再没有一丝缝隙。在这个时空短短的几天之内，他却在折叠的多个时空里经历了近十年漫长的等待，叶楚楚却是辗转两个时空焦急的寻找，她的话，别人不懂，他又岂会不明白？只是靳震岳不知道时光夹缝，也没有办法向他解释，这一刻，他倒是想知道，这丫头要用什么办法说服这个倔老爷子。靳震岳瞪着叶楚楚好一会儿，又慢慢坐回去，冷哼说：“说的好，他要是真的有什么，你还不是一样好好的，过几年再换一个。”

咦，这是什么话？叶楚楚诧异，转头看看靳少廷，见他也微微扬眉，跟着坐回去，凑近靳震岳问：“老爷子这话怎么说？”

靳震岳“哼”的一声，端起杯子掩饰自己的情绪，却发现是空的，只好又慢慢放回去，隔一会儿，低声说，“年轻人说话不负责任，这会儿说的好，其实哪有谁离不开谁？”

这话听着，没有惆怅，却满是不平。叶楚楚托着下巴看他，脑子却没闲着，可是却想不通这老爷子在想什么，目光微微一转，看到电视墙边的玉山，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的说：“老爷子又怎么知道，她就离开他了？”

“什么？”

这一下轮到靳震岳诧异。这个丫头在说什么？侧头看看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玉山，心里就有点不稳。那座玉山，就是叶楚楚那块赌石剖开，由陈老耗几个月的功夫雕成的，这个丫头想到什么？叶楚楚撤回目光，正把他这一瞬间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眸色微深，却带着一丝明了的清澈，微微笑起，轻声说：“很多时候，你以为一个人离开了，其实并没有，至少，对有的人来说没有。”

这句话让靳老爷子更加迷惑，皱眉说：“丫头，你想说什么？”

叶楚楚侧头，认真的看着他问：“老爷子，你只以为一个人找了另一个人一年，又怎么知道她没有找下去？两年，三年，或者十年，只要找不到，就永远找下去，或者，在别的世界找到他呢？”

“别的世界？”

靳震岳惊跳，目光里闪过一抹惊悸，立刻摇头，“不，她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

这两个人打什么禅机？靳少廷听的莫名其妙，可是叶楚楚的话，又觉得是和自己有关。叶楚楚挑一挑唇，长叹说：“你知道她不是想不开的人，却又怪她没有守着他，这是什么道理？”

靳震岳的目光由震惊变的沉痛，低声说：“如果她找到了，只是……只是……”“只是，你以为他们不在一个世界，她就会放弃，是吗？”

叶楚楚静静的接口。说到这里，她已经明白，当年李战国和杨刚在曲武山下找到“靳少廷”的尸体，让所有的人认定他牺牲了。而自己给二明送的信，靳震岳也居然是知道的。所以，在他的认知里，会留下靳少廷牺牲，被找到遗体的当天，叶楚楚恰好就在那里，知道了这个噩耗，伤心之下不告而别。只是，还有一样她没有想通，又疑惑的问：“你为什么认为她会放弃？为什么认为她离开他还能好好的？”

靳震岳侧头看看她，又再转开，却没有说话。这老爷子的目光在她脸上转，却没有和她的目光相对，看起来，更像是要在她的脸上寻找别人的影子。叶楚楚脑子里灵光一闪，来不及多想，脱口说：“你该不会以为，她是我什么人，或者我是她生的吧？”

她可是本人，不是自己的什么人。“胡说，她比我还大几岁！”

靳震岳低声反驳。叶楚楚笑起来：“我妈妈也不是她生的！”

“你胡说什么？”

靳震岳低声嘟囔，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底气。廖颐是军人世家，他当然知道她的母亲是谁。叶楚楚摇头叹气，她没有料到，这老爷子居然会有这样复杂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