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章府中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丝毫没有影响到北京城的欢乐气氛。痛苦的是当事者,局外人岂能体会。在忙碌紧张的五昼夜过去,当章纶想把喜悦传递给爱妻时,想不到的是惊天动地的震撼,万万想不到的是,见不到他们的爱子,青儿,五天,就五天,就阴阳相隔!不敢相信!他强忍着椎心泣血的痛,揪心地唤着昏厥在床头的妻子:“梅,梅,醒醒,醒醒!”
梅儿悠悠地醒来,知道他来,一把抱住嚎啕大哭,哭吧,哭吧,哭出来才好呀。她抱他紧紧的,血肉融为一体的感情才能患难与共!他答应带给她幸福,可是,他为她做了些什么呢?他现在只能搂着她的肩膀,抱她在怀里,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没事,没事!”
他泪如雨下,但他竭力忍住哭声,为此咬住嘴唇,下巴抖动得像打了冷战,他想着他们的青儿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那调皮的小酒窝露出,可爱地笑着!小嘴巴里会叫阿爸阿妈了呢。想到这儿,心儿如剜刀似地疼。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不知熬过了多少心儿上的疼,他和她就这样相拥而泣。翠萍把饭菜热过,冷了,又热,冷了,又热……大妻两个人就木然地坐着。日已去,夜已尽,对他们,又哪里知觉?他,听完她稍稳定的叙述后,只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他配当父亲吗?他的孩子,在生病,身边只有一个还需要保护的阿妈,而他在哪儿呢?他在城头浴血奋战,战斗激烈得让他一刻都不能离开!他亲爱的儿子,没有来得及与父亲告别就离开了,他来时阿爸没在身边,他走时阿爸也没在身边。可怜的儿子!阿爸真的对不住你啊。没有陪伴你,没有给你找一位好人大!战争啊,找一位大人都是奢侈,哪里找一位好大大呢!一连挨了三天,兴安太监来传旨:“章纶抗敌有功。明令褒奖。”
他木然地接旨。说不上是什么味儿。官升不升,他并不太在意。他,血肉之躯,毕竟需要家庭的温暖。京师保卫战取得成功。于谦居首位,封兵部尚书兼太子太保,石亨封武清侯,石彪封伯。石亨认为自己功劳不如于谦,而封赏在于谦之上,过意不去,提出封赏于谦的儿子于冕,被于谦拒绝。于谦竟向皇帝上书指斥石亨。石亨大怒,与于谦交恶。此是后话。却说皇帝上朝的事。旭日东升,太和殿上,景泰皇帝朱祁钰神采飞扬地扫视着群臣。那场京师保卫战胜利,使祖宗的江山社稷保住了。他呀,可算得是个力挽狂澜的中兴之主!这一战,使他的信誉如日中天。他可以放开手脚大施他的才能了。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使他的好心情烟消云散。是礼部郎中章纶说话了。“臣礼部接到也先一封信,信中意思,说想与我朝缓和关系归还太上皇。臣以为太上皇为陛下亲兄,理应迎还,请陛下派使臣北上迎还。”
章纶的同乡同窗左春坊左庶子兼国史经筵讲官周旋也主张“迎回圣驾。”
什么?让皇兄回来?景帝一惊,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殿上鸦雀无声。景帝不作正面回应,说让群臣商议。众臣的意见自然是派出使节,商定和谈与送回英宗的细节。谁知道朱祁钰竟然一再表示疑问,他在问大臣们:“原来朝廷就是因为相信瓦剌和谈,这才坏事。现在你们又不断提出应当与瓦剌和谈,到底是为了什么?”
吏部尚书王直说道:“现在太上皇正在瓦剌,我们有必要将他奉迎回国。现在瓦剌主动与我和好,并且想要把太上皇送回,请您务必派遣使者前往迎接,以免出现也先变卦。”
胡濙说:“章郎中说得很有道理。也先既这样说,我们没有不迎还太上皇的道理。”
景帝很不愿意听,说:“我并非贪恋大位,是你们立的,现在又这样议论,到底为什么?”
无人能答对。于谦这时从容不迫地说:“大位已定,谁敢胡说!对来使的求和之计,作为缓兵之计,决不能放松。”
景帝稍稍放下顾虑说:“从你的,从你的。”
于谦等人提出,如果太上皇不回来,始终掌握在瓦剌手中,那么边境很难保持长时间的和平。景泰帝这才说:“好吧。谁出使去瓦剌一探虚实呢?”
章纶说:“臣愿往。”
“臣也愿往。”
右都御史杨善说。“就派李实前去出使瓦剌吧。”
景泰帝说。他先后派遣了礼部右侍郎李实、右都御史杨善前往瓦剌。前一次李实未能迎回英宗朱祁镇。后一次杨善成功地迎回了英宗。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朱祁钰派李实、右都御史杨善、工部侍郎赵荣率随行人员出使瓦剌。但是,朱祁钰并没有明确说要把朱祁镇接回来。换而言之,杨善这一次出使瓦剌,也可以视为一次平常的出访。但是,杨善却不是这样想的,因为之前获得了朱祁镇的宠幸,所以,杨善是非常想把朱祁镇接回来的。不过, 瓦剌显然不会空手放人的。于是,杨善通过变卖家产买了许多奇珍异宝,并靠着他的巧舌如簧,硬是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迎回了明英宗。这是后话,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