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地一声，几只小麻雀警觉地从槐树枝上，腾空而起。啪！短促地一声。就见半空中一只小麻雀，扑扇的翅膀，突然一顿，小小的身子，应声跌落下来。他手下动嘴飞快，把牛筋在木柄上缠了两圈儿，拿在手里，朝那颗槐树跑过去，捡起小麻雀，死死捏住，让它不能动弹。他捡起地上的麻雀，冲晋王妃举起来，灿然一笑道：“死了！”

众人都震惊地望着他。他捏在手里的小麻雀，还没有彻底断气，在他手里，虚弱地叫了几声。晋王妃脸色惨白，“熠儿？放下！”

他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在晋王妃的惊呼中，一松手，手心里的小麻雀，直直地掉落到地上。小麻雀的身子，以扭曲着姿势，耷拉着脖子，小爪子踢蹬了两下，终于咽了气。“不要弟弟妹妹！一个也不要！”

五世子眼神像是被魔物附了体的模样，癫狂，冷血，就是没有人的感情。柳氏惊恐地尖叫出声，扑进晋王的怀里，“王爷！我好怕……王爷救我！”

晋王单手搂住虚弱的柳氏，神色复杂地望着楚子熠。他本还想包庇楚子熠，就算柳氏的丫头真的是他弄死的。但他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晋王是个俗人，还做不到大义灭亲。万万没想到，这个儿子竟当众人的面动手，一把弹弓，一击必中的准头，连小鸟都逃不过，把他暗自思忖，为他遮掩罪行的理由也给打破了。柳氏身边的婆子，惊呼道：“老天爷呀，真是了不得了！能把弹弓用的更长了眼的一样，想打哪里就哪里，长着翅膀的，会飞的，都逃不出他的手心。活蹦乱跳的生灵，就那么捏死了，真是太残忍了……太吓人了！”

晋王再不愿意承认，也发觉这个儿子，的确是个没有人性的怪人，准确地说，简直就是个小恶魔。事实摆在眼前，晋王想包庇，也做不到了。柳氏又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她惊恐万状地窝在晋王怀里，嘴里不住地嚷着，“他杀了我的孩子啊……王爷，你要给我们可怜的孩子，做主呀……”柳氏眼睛里已经透出了血色，哭得撕心裂肺。失掉孩子，对一个女人的打击，足以让她疯狂仇恨。“王爷！我的可怜的孩子啊……就死在了亲哥哥的手里呀……”柳氏双手紧紧抓住晋王，用力摇晃着，“亲哥哥害死亲弟弟……兄弟相残，罔顾人伦，天道人伦他半点不顾，造成这种人间惨剧，他一点儿良善人性都没有了呀！”

晋王将她抱起，放到厅中椅子上，心下烦躁，语气也很冲。“你不要闹啦！”

柳氏怯怯地望向晋王，深情又绝望地眼神，盯着晋王。晋王被她看得心里发虚，语气自然就软了。“你刚小产，身子要养着，这件事本王会处理……孩子没了，你伤心，本王也伤心呀，那也是本王的孩子。”

柳氏抽噎着松开了手，“王爷，都是妾身的错，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此事如何处理，妾身全依赖您能做主……”晋王见她如此温柔体贴，又如此依赖着自己，心下更觉得对她不起，也对没管好孩子的晋王妃。他抬手指着晋王妃，恨声道：“你！你看着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他历来是看不惯这个人老珠黄的结发妻子。原念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还有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在人前人后，依旧维护她做晋王妃的体面。晋王此时深感后悔，要是知道把儿子交给她管教，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就不该把孩子交给她管！楚子熠突然抬眼，又打了一只小燕子，看着掉在地上，扑棱着翅膀，飞不起来的燕子，他拍着手，欢呼道：“小鸟的弟弟妹妹也死了？好耶！都死啦！没啦！”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五世子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挖坑，还想把自己给埋了。从他嘴里出来的，每一句都是虎狼之词。而且还是用天真可爱的语气，欢呼出来的却是死啦死啦的，再怎么童言无忌，让人听着也不禁毛骨悚然。晋王妃跑过去，将楚子熠一把搂进怀里，“子熠，不要再打了……听母亲的话，不要在杀生了！”

楚悦儿仔细观察着，那只在楚子熠手里反复摩擦把玩的弹弓。弹弓制作地相当简单。木柄不过拇指粗，刚才楚子熠是左手拉开的牛皮筋儿，力道也并没有多大，能打中小麻雀，只是准头儿练得不错，打了一颗蜡丸，也只是把小麻雀打了下来。最后，小麻雀是被他捏死了，并不是被弹弓打死的。“五哥哥用弹弓，才能打出十步远，用的这种蜡丸，真的能打伤一个人吗？五哥哥打弹弓打得好，但他连麻雀都没打死，更不可能，用这个东西杀一个人吧？”

晋王妃说道：“对！悦儿说得对！小五他还是个孩子，他能有多大力气，怎么可能拿着玩儿的弹弓，就弄出了人命？一定是弄错了！”

晋王此时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一味娇惯他，好好的孩子，怎么可能就变成了一个喊打喊杀的怪物！”

“都是你！你是他娘，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没有教好！”

晋王命令道：“把她带走！本王不想看到她！王妃以后不许再出春芳院的门，府里谁都不许再搭理她。”

陈二是王府管家，和他老婆，又都是府里的老人儿，眼见王爷和王妃，都情绪激动，再这么吵下去，夫妻之间，就只有反目成仇了。他赶紧给自己的老婆递眼色，让她赶紧把王妃拉走。陈二家的是王妃跟前儿的管事嬷嬷，算是王妃跟前，能说上话的人。她和陈二对视一眼，立马会意，上前去搀扶住晋王妃。“王妃，你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这件事就交给王爷处置吧，王爷和世子是亲生父子，他不会为难世子的。我扶您回去歇着吧。”

晋王妃强打起精神，对她摆摆手，“不用你劝我，本王妃知道该怎么做。”

王妃态度突然变得强硬，不肯听劝，陈二家的便没法再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