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意澜的身影,景辞终于能够放下心来,可随之而来的心痛,却让景辞无处可逃。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林意澜,尽可能温柔地说道:“澜澜,是我,我是景辞。”
林意澜没有反应,只是依旧把头深深的埋在大衣里,一动不动。景辞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三天里,林意澜究竟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但林意澜向来坚强,即便经历了林郊那样的事后,她也不肯认输。可如今,景辞无论怎么耐心地劝解,林意澜始终一言不发,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景辞忍住眼泪,默默将身体冰冷的林意澜,紧紧地箍抱在怀里,叹息道:“没关系的澜澜,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背弃你的……”听到“背弃”两个字的林意澜,空洞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她已经整整三日不吃不喝,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把自己束缚在这个小小的角落,试图逃避着令她畏惧的现实。良久,林意澜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努力几次后,她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景辞大人,你真的不会背弃我吗?”
听到林意澜支离破碎的声音,景辞心痛难忍,将怀抱束得更紧:“对,我永远都不会背弃你的。”
林意澜轻笑一声,干裂的嘴唇也因为一个笑容渗出了血丝。“那么景辞大人,你是不是有些事情,是无法对我言明的呢?”
听到林意澜的话语,景辞吃惊地看着怀里的林意澜。而在此时,林意澜面容憔悴,惨淡地笑着看着景辞。看到景辞的表情,林意澜知道,蝶烟所说并非虚言。可是,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渺如尘埃的凡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去对自己不离不弃呢?想到这儿,林意澜用并不利索的左手,轻轻地推开景辞,疲惫地闭上眼睛,靠着墙,兀自自嘲道:“哈……原来我才是那个自欺欺人的傻子……”“澜澜……”景辞于心不忍,想要再次靠近林意澜。可下一秒,林意澜却笑着说道:“是我错了,我原本就不该因为神明对凡人的怜悯,而忘记本来的身份……”“而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毫无目的地对待一个人好,神明与凡人,都是一样的……”林意澜睁开眼睛,笑容惨淡,宛如一朵破碎零落的蔷薇花。“景辞大人,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关心照顾。”
“可是,除了我这条命,我没有任何可以回报给景辞大人的……”“所以,如果哪一天景辞需要,就亲自来把我带走吧……”景辞心脏绞痛,慌忙握住林意澜冰冷的左手,忍着眼泪说道:“澜澜,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
“但是你要相信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永远不会伤害你……”见景辞这样慌张,林意澜反而笑出了声。她疲惫不堪地靠在墙角,语气低沉沙哑:“景辞大人,我累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可以吗?”
见景辞仍旧没有松开自己的手,林意澜笑着补充道:“我保证,我会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地回到林家。”
林意澜言尽于此,景辞也无法继续就留在这里。他强迫自己,按耐下心里的痛苦和愧疚,深深地看着林意澜最后一眼,随即消失不见。在景辞走后,林意澜睁开了眼睛。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扶墙而起。与此同时,右手手腕干涸的血液,也因衣袖的拉伸而显露出来。林意澜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地挪向梳妆镜。看着镜子里憔悴不堪,消瘦地如同鬼魅一般的脸,林意澜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方瑾如,你该了断这一切了。”
林意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笑着说道。——————正在看着窗外大雪出神的予怀,突然听到桌子上手机震动。予怀收回思绪,拿起手机,看到了署名为林意澜的短信。一瞬间,予怀又惊又喜,急忙打开消息。然而,在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予怀不解地皱紧了眉头。“一个小时后,怀瑾亭见。”
不知为何,予怀看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对于即将发生的事,笼络难以言明的恐惧。仿佛一旦与林意澜见面,自己从前所不理解的事,便会真相大白。而这个所谓的真相,也会让自己堕入深渊,万劫不复……明明室内温暖如春,可予怀单单想了一下,就觉得脊背发冷,心脏绞痛。他心有不安,急忙拨打了林意澜的电话,想要问清楚理由。可无论予怀怎么拨打,电话那边始终关机。看着窗外茫茫大雪,予怀终究还是狠了狠心,来不及同蝶烟说明,便推门而去。然而在同一时刻,予怀无名指上的银戒,也悄无声息地滚落在桌角边。——————芳琼市内,白茫茫的雪花被料峭的北风吹的漫天飞舞,一时间只剩下一片雪白。林意澜安安静静地坐在覆满白雪的石凳上,看着纷扬而下的白雪,落在干枯的蔷薇藤上。恍惚间,林意澜似乎又看到那片肆意盛开的粉白色蔷薇,听到予怀在蔷薇藤下的许诺。可是下一秒,冰冷的雪花夹杂着冷风,吹落在林意澜苍白的脸上。一瞬间,天地又是一片素净。就在这时,予怀气喘吁吁地赶来,看着林意澜脸被冻得发白,身上也只是草草裹了件单薄的小袄,予怀的心就莫名的疼了起来。“你来了。”
听渐渐逼近的凌乱的脚步,林意澜转过头去,微笑着对予怀说道。“林董,天寒地冻,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去暖和的地方说吧。”
予怀不等林意澜答应,便要带她离开。见予怀伸过来的手,林意澜有一瞬间的恍惚,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方瑾如的回忆里。当自己毫无知觉的右手,被予怀真真切切地握在手里时,林意澜笑了:“予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听得林意澜如此亲切的称呼,予怀有些晃神。明明他可以直接离开,不必听从林意澜的话语。可是,当他看到林意澜那似曾相识的笑容时,予怀心猛的一颤,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在石桌边。“在很久以前,我曾在蔷薇花架下,与一个人相识。”
“那时候的他,逆光而来,干净的仿佛来自天国的天使。”
林意澜看着亭子外的鹅毛大雪,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