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太泥泞了，所以多花费了一些时间。”

不热的天气，宁一凡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水。这正是三伏天，稍微一运动这身上的汗水就止也止不住。望着她被汗水黏在脸颊上的头发，和带着莹莹水意的脖颈，侍卫首领莫名地觉得有些不敢往她那儿看。他低着头道：“大人辛苦了。”

走过来把她怀里抱着的一大捆沉重的蓝色花朵接过去，问她：“不知道大人这些花要怎么处理。”

已经热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的宁一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你们把这些花都放到石壁下面去，记得别踩到了。燃两堆火，分出一点来烘烤干，看看效果怎么样。”

“是。”

这些侍卫本来还觉得身上带着香味娘们儿兮兮的，但是自从知道这些花的价值后，就都不那么想了。他们都是秦陵亲自培养的，在宫里的时候，待遇比一般都王侯公子哥儿过得还要好，武功之高自然不在话下。本来以他们的本事，就算是互送秦陵进京也不在话下但是岂料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这段时间因为红翠的原因，被追杀，被一点点的消磨，看着同伴在自己眼前一个个倒下却无能无力。心里早就憋屈得要命。现在终于可以摆脱了，哪怕是宁一凡让他们再去采个十捆八捆来，都不在话下。七手八脚地，侍卫们去树林里找了一些柴，很快地，火堆驾了起来。又有两个毕竟细心的侍卫找了几根特别细的树枝，把蓝色花朵穿在了木棍上，燃起大火，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烤。还带着水珠的蓝色花朵在火光的跳跃下，美得惊心动魄，如果以往这样的花放在自己的眼前，说是可以救人一命，这些侍卫才不相信。但是现在除了相信之外貌似什么办法都没有，所以这些侍卫都只能选择相信，也可以说他们不得不信。很快，一股香味蒸腾了出来，蓝色花朵是水分渐渐消失。宁一凡也一直密切地注意着这些花的变化，她也只是看到那些红翠接触到生长着的蓝色花朵之后失去了辩解能力。但是这种盛夏的天气，水分多的东西很容易腐烂，要是不能长时间的保存，一切都是空谈。所以，这一切的关键点就在于烘干后的花能不能起作用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火的持续烘烤，蓝色花朵渐渐脱去了水分，石壁下也慢慢被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充斥。这股香味不刺鼻，格外雅致，却让人一闻就记住了，生出飘摇之感。被侍卫首领扶到火堆旁边坐着的秦陵嗅了嗅味道，道：“只这熏香，可值万金。”

生在皇家，天下奇珍异宝皆见过，熏香也不例外。每年皇宫采购的熏香是一个极大的数量，不说那些宫女太监，各宫的娘娘们用的就是上品。而身为太子的秦陵用的自然也是最好的，但是现在闻着这个蓝色花朵的味道，他却觉得以往的熏香都不值一提。宁一凡也道：“的确如此，若是有朝一日没钱吃饭了，倒是可以来这里专门卖香料混一口饭吃。”

……所有的侍卫，包括秦陵都差点一口气憋不上来，他们望着话说得极其认真的宁一凡，心里都想着：“在雍国，谁敢不敢你吃饭啊，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吗？”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倒是清楚了这位宁大人的秉性，对于这些惊人之语也不觉得奇怪。又过了一会儿，一直守着火的侍卫道：“陛下，大人，花烤好了。”

说着，把已经干脆的花拿了过来。宁一凡拿起一朵，凑到鼻子上闻了闻，发现不管是隔得近还是远，花的味道还是一样的。她把花朵揉碎，刹那间，一股磬人心脾的气味从她的掌心飘散出来。突然，坐在她身旁的娃娃脸侍卫一脸惊奇地指着地上：“大人快看！”

只见石壁的泥地上，一些隐藏在边边角角，钻在土里的虫子争先恐后地爬出来，慌慌张张地向其他地方跑去。望着手里的花朵碎末，宁一凡转头对也是一脸惊奇的秦陵道：“陛下，看来臣的预想对了，这花烘干过后的效果更好。”

说这些话的时候，宁一凡的脸上的笑意明媚得就像刚才正午的太阳，灿烂夺目。一涉及到这些手艺，她整个人就像发光的宝珠，光芒想挡也挡不住。“今晚连夜把这些花烘干，明天一早上路。”

秦陵望着石壁下放着的十几捆花：“这些怕是不够，再采一些来吧。”

现在的侍卫还有一百多少，而且这话一烘干了体积会缩小的很多，刚刚采来的这点的确不够。“是，陛下。”

看到了希望，侍卫们相视一笑，都摩拳擦掌。宁一凡也站起身，对秦陵说：“那微臣就带着一些人去采花，陛下身体不好，留在这儿看守着就行。”

这大晚上的，刚下过雨的森林里特别湿滑，要是一不小心，那就只能和大地亲近亲近。就秦陵这个大病初愈的状况，宁一凡也不敢让他做事。“这天已经全部黑了，宁卿始终是一个女子——”秦陵见宁一凡的眼睛下面都有了黑眼圈，想让她休息一下。只是宁一凡是那种闲得下来的人吗？她笑了笑道：“我对路线熟悉，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我带路吧。”

说这话时，她的眼里闪烁着的是坚定，这份坚定就像火光，照得秦陵心头一亮，他也不在阻拦宁一凡：“那宁卿去吧，孤等你的好消息。”

“臣告退。”

行了一个礼，宁一凡点了二十多个下午没去采花的人：“就你们，带上火把。”

娃娃脸侍卫看他居然没带自己去，跑过来道：“是卑职下午做得不好，怎么大人……”宁一凡看得出他是一个心思细腻，柔软的人，怕他乱想，忙把自己的原因说了：“下午你们也累了，明天还要赶路，就在这里休息休息，轮换着来不是更好吗？”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一如既往，七分坚定，两份温暖，还有一分关怀。娃娃脸侍卫的眼眶一红，站在比自己还要矮半个头的宁一凡面前清了清嗓子道：“卑职不累。”

“好了。”

望着比自己年纪还小，却早早变得成熟的娃娃脸侍卫，宁一凡突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听大人的，我很快就回。”

话音刚落，已经跟着点起了火把的众侍卫离开，向黑暗的森林走去。被留在原地的娃娃脸侍卫楞楞地看着渐渐被黑暗吞噬的背影，缓缓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宁一凡的力道和温度，除了死去多年的父母，娃娃脸侍卫从没有在别人那里得到这个动作。他不知道，原来这个动作竟然是这么低温暖。他抬眼望着黑沉沉的森林，心中暗道：“宁大人，果然是不同的。”

这一夜，侍卫们轮流采花烘干，轮流睡觉，直到天际托起了一轮鸭蛋黄一样的可爱喜人的太阳，人们才停了下来。只最后这一会儿眯了眯眼睛的宁一凡是被娃娃脸侍卫叫起来的，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他用昨天给秦陵装过药的石碗盛着一碗热水，高兴地笑着：“大人醒来了，首领他们一大早就去打猎去了，陛下下了口谕，说填饱了肚子再赶路。”

“嗯。”

还有些迷糊的宁一凡接过他手里的石碗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撑着身体道：“这儿离皇城大概有几日的日程？”

这些也不是什么军事机密，所以娃娃脸侍卫答得很痛快：“这儿是凤城，是陛下做太子之时的封地，快的话，大概七日，慢的话，要十天左右。”

“这么久？”

想到雍国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危险，宁一凡皱着眉头低语。娃娃脸侍卫看着她皱紧的眉，还以为宁一凡是觉得路途遥远，难得赶路，赶紧解释道：“当初我等互送陛下出逃，遭到一路追杀，唯恐那些人痛下杀手，只得在这些深山老林里流窜，避着他们。但是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和那些京城中的反对汝南王那个贼子的大臣们联络，一方面也是为了在京城有什么问题时急奔回去。”

“怪不得。”

宁一凡点了点头，终于弄明白自己心里的一个疑惑了。当日一出雍国边关，看到人烟稀少的沙漠，她心里就有一个疑问。如果是她，要避开追杀之人的话，一定会找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好生躲藏起来。而躲藏的地方吗，非沙漠莫属。一来，路途遥远，汝南王鞭长莫及。而来，沙漠靠近边关大城，就算是汝南王想要动手，也不得不想想动手的后果。毕竟到目前为止雍国和荆国还是友好邦领，贸然用兵，不只雍国不放过他，百姓和臣子也不会放下他。但是宁一凡在秦陵送去的求助信上并没有写自己在沙漠，而是在藏头诗里写了一个模糊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