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凡寻声看过去,是两三株挂着露水的小草叶,小小的样子却昂首挺胸,诧异地说道:“这是珠草?”
明羽的眼神有了一些惊喜,而后说道:“你怎么知道?”
宁一凡的心头一喜,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中的是藤草毒,我每时每刻不在找解毒的方法,如今竟然能在这紫竹林中看到。”
说着便笑着偏了偏头,说道:“只是这珠草虽是名贵的草药,也只能治藤草一种毒,姑娘如今这般千辛万苦,我掐指一算,百毒谷中沾了这种毒的人就只有我一个,我还真要感谢姑娘对我这般上心呢。”
说着便是在明羽的前头深深地做了一个揖。明羽断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宁一凡察觉了,一时之间又羞又愧的,有些气急地说道:“就是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人,非要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哪个说珠草只能治你身上的毒了,我若说是为了给师尊泡药酒的,又如何?”
说着,明羽便小心地将那珠草从叶柄上慢慢地摘了下来,再用竹篓子里头的一小卷方纸包扎着,脸上难以掩饰的却是怜惜之情。“好好好,所以这也是一种劫数,藤草毒要伴我一辈子,我也是认了吧。”
说着,宁一凡便稍微挺直了脊背,看似无可奈何地说道。“怎么,难道说现在你是在怪我吗?”
明羽说着已经慢慢地背起了竹篓子,要继续往前走去。“我怎么可能怪你,是你救了我。”
说着便也小心地跟上,与明羽一块涉水,眼睛却瞥到明羽的脚后跟,似有一处血液渗出来。“你的脚后跟……”宁一凡说道。明羽往后看了一眼,竟然是一片一片被洇湿的血液。“怎么会这样?”
明羽一时之间着急了起来,刚要脱掉鞋袜,却是斜斜地看了一眼宁一凡,说道:“请你不要看着。”
真是穷讲究,明明都是女孩子,为什么要这样。转过头后,一会儿,明羽才说道,好了。明羽心中却有了不祥,师尊从前和她说过,她这病不是什么大碍,但最忌讳的便是两处流血,如今一处伤在脚上,一处伤在手上,便等于贯通全身,加速体内的气血运行,若是平时也没有什么关系,如今是在紫竹林中,到处都是活血祛瘀的草药,若是自己沾染了,不要成血崩之势吗?这么想着,便轻轻地打开了缠在脚后跟上的纱布,果然,原本只是一点细小的伤口,却在不断地往外头冒血珠子,而且血液是越来越粘稠,越来越鲜红了。“有关系吗?”
宁一凡的声音十分焦急地响在耳边,明羽只是稍微说了一句:“没有关系。”
“你这声音不对啊,气若游丝的样子,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我说了没事。”
明羽找了一处干涸的地方坐着,从一旁的草地上拔了几根含羞草,含在嘴巴中咀嚼了一会儿,轻轻地覆盖在了伤口上,可那含羞草刚刚覆上了伤口,瞬间又被潺潺而出的献血给染红了。怎么办呢,手上的伤口并没有比脚上的伤口小,但是为什么总是从脚上渗出血来呢。明羽的神思之间有了凝重,虽然带了止血的膏药,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伤口在脚上,只要稍有动静就会加速气血运行,即便是要逞强,也不能够挑了这个时候。“过来。”
明羽无奈之下沉沉地说道。宁一凡走了过去,靠近明羽,说道:“我有什么事可以帮助你的。”
“我不能继续走了,若是继续运气,会成血崩之势,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脚不着地地回去。”
明羽的声音有些嘶哑,她又摘了一些含羞草敷在脚后跟,血虽是止住了一些,当时从眩晕却是一阵一阵地袭击了身子。“如此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宁一凡思索了片刻,说道。“快说。”
明羽冷冷地说道。“只能由我背着你回去。”
宁一凡的眼神间闪过畏惧,她自己的身体都不是很好,更何况,现在明羽的提防心这么重,会不会以为自己要对他不利。可对方却只是沉思了一会儿,而后说道:“算了,我还是点燃冲天炮,让苏牙儿想办法接我出去吧。”
虽是这么说,但是明羽也知道苏牙儿这会子应该在伺候师尊,如果贸然让她来找自己,且不说打扰师尊的修行,到时若是让林涛知道了,反而是要弄巧成拙。“可我听说苏牙儿今天要与师尊一块修行,若这个时候燃响冲天炮,不是要惊扰了师尊吗?如果你觉得不放心我的话,你略等我一下,我砍几段竹子做成背篓,你坐在上头,这样,你就不担心我会伤害你了。”
宁一凡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些温和。“那你动作快一点,你有时间砍竹子,我却不一定有时间等你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
说着,明羽仍将含羞草敷在伤口上,再用纱布包起来,这一次她完全将脚裹住,而后说道:“还不去。”
宁一凡自己都是个养尊处优的,这会子却纵容了明羽的这般傲娇,她听了才说道:“好,我去去就回。”
说着,便寻了几株恰当的竹子,运转剑气,将所有的力气推到镰刀之上,便是高喊了一声:“破!”
那竹子应声被劈开,看来老丞相对自己的培养是有缘由的,终于在深山野林之中觅得一条生路。“看不出来,你还是挺有生存技能的嘛。”
明羽看着宁一凡忙前忙后的样子,突然想到了在山谷中,自己也是这么照顾任沧澜的,不管在怎么样阴险的环境中,她都可以让自己过得好起来,只是这个薄情的男人始终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啊。“叔父从小就教育过我,逆境才能成为锻炼人的熔炉,所以我虽然是女相,但也经常有意识地接受锻炼,这几年常在外头行走,自然知道一些生存技能。”
说话之间,一个竹椅子就做好了:“这样子可还行?”
说着便拿到了明羽的面前,认真地问道。“只要不让我摔下来就好了。”
说着明羽慢慢地站了起来,在竹篓子坐上去,“出去之后你不能与别人说今天在竹林里头发生什么事情,要不然我可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说着便是将头转了过去,可手中分明还紧紧攥着那一小捧的珠草。“是,我知道了,真是的,你现在反而担心走出去的事情,我还想着自己这么虚弱的身体,有没有命将你送出去呢。”
说着,她便将竹椅子背在了身上,明羽原就是不重的,再加上自己有凝息丸可以护体,再加上用了些轻功的步术,走起来也挺轻松,只是宁一凡为了让明羽进一步同情自己,说了一些卖乖的话,希望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到一些安慰。“你能不能将我送出去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知道,就算你气绝身亡,我也有本事让自己全身而退。”
明羽有些得意地说道。竹林中的雾气随着天光开朗起来,终于渐渐明亮起来,她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药香,突然说了一句:“你手腕上有一道细细的伤疤,似是剑伤?”
宁一凡笑着说道:“我受一些伤也不算什么,难为你观察得这么仔细了。”
明羽冷笑了一下,她不喜欢宁一凡这种插科打诨的样子,可心中的疑虑还是慢慢地有了,宁一凡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别说是手了即便是浑身上下,有一处伤痕,都是会被方怀泽气坏的。怎么可能有这样自残式的伤痕呢,找个女子,到底藏匿了什么,甘愿将自己的身子投入到战火之中去,任凭被战火灼烧。“还不是因为之前要帮你诊脉,我就觉得奇怪了,你一个堂堂女相,竟要被风刀霜剑严相逼吗?”
“前朝波云诡谲,我的皮肤上有这些痛楚算得上什么,心累才是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啊。”
说着,宁一凡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明羽只当自己并没有听出来宁一凡的言外之意,便只是沉默着了。风轻轻拂过,吹落了些许的心思,脚底下传来的疼痛慢慢地蔓延到了手指上,她知道自己一定又伤了元气了,自从上一次昏迷醒来,总是郁结于胸,很多事情都不看开,如今又被宁一凡的言行举止给扰乱了心神,当真觉得这段日子实在是过得太累了。这么想着,一边小心地指导宁一凡走出去,一边寻思着下一步应该怎么解开疑团,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竹林的出口。“总算是没有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宁一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快要踏出竹林的时候,明羽说道:“快放我下来吧。”
宁一凡有些疑惑地说道:“你不是不能够走路吗?马上要到你的厢房了,我把你送过去又怎么了?”
虽然是存了这样的疑惑,但终究还是慢慢地停下了脚步。“怎么一会儿的时间,你又忘记了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了吗,我说了,今天的事情不准让任何人听见,你是全部都当成了耳边风?”
说着,明羽便用手轻轻地敲了一下竹椅子,说道:“快放我下来,等下我们各自回去,就当今天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宁一凡有些哭笑不得:“你可真是过河拆桥,我好不容易将你救出来,你怎么要将我踢开,再说了,现在谷中只有你手下那几个人,他们懂得什么事情,若是让他们来照顾你,我也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