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泡，最是清新舒爽。若非是要紧的妃嫔都不能喝上一盅，已经算是极给他面子了。池贵妃说着便是慢慢地端起了茶杯，先自己饮了起来。陈文义原本是个穷苦人，因生性忠厚才被皇上一步一步提拔到这个地步，虽然处事圆滑，但是骨子里头终究还是有些胆小的，如今看到池贵妃对自己这般厚待，便是连忙磕头。声音惊恐——“贵妃娘娘的厚待，奴才怎么敢受。”

说着便是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并不敢抬起头来。“本宫请你喝茶是有道理在里面的，怎么，陈公公不给本宫这个面子？”

说着便是莞尔一笑，笑容中倒好像有千万毒针在里头，似乎随时都可将陈文义的周遭戳出洞来。“奴才不敢。”

陈文义说着便是颤悠悠地说道：“娘娘赏的茶，奴才喝就是了。”

“这样才好嘛。”

池贵妃莞尔一笑。她顺手拿起了身旁的云鼎茶，云鼎茶是江南进贡的好茶，外形条索紧结，色泽绿褐，叶片红绿之间倒有一些格外的风骨在，轻轻地嗅了一下，更能感受到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池贵妃复又轻轻地抿了一口，瞬间觉得浑身舒适。“公公，见你如此拘谨，可见平时并不常品茶吧。”

池贵妃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陈文义，他的神色有些不安，知道此人心中定藏着什么，便云淡风轻地说。陈文义原就有意疏远池贵妃，如今听池贵妃这么说，连忙腆着笑脸说道：“奴才哪里有这样好的本事，品茶这样的事是主子们能够做的，奴才这种不入流的，不过是喝一些白水罢了。”

“公公从小卒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定非池中之物，若是做奴才中的主子，不也可品这样好的茶叶了吗？”

池贵妃笑着说。陈文义听了此话大有深意，连忙将茶盏放在一边，将身子趴得更下去了一些。背后已经被汗水洇湿。“奴才怎么有这样好的本事，不过是皇上与贵妃娘娘厚爱一些罢了，不敢居功。”

池贵妃冷冷笑着，并不直接说话。心想着，自己在后宫中数十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向来不喜欢和蠢笨的人说话。这个人反而是懂得周全自己，并不随便带进陷阱。言语之间有了温和之意——“如今你刚获晋升，本宫没有什么好赏你的，云鼎茶是今年新进的，本宫赐你一盒，算是恩泽下人吧。”

说着，池贵妃和沈树玉使了个眼色，说道：“你好生放着，偶尔拿出来品品，也可以明白以后要怎么做。”

陈文义怎么敢答应，连忙说道：“娘娘，这样好的东西，奴才断然是不敢接受的。”

池贵妃沉思片刻，从前黄自来在的时候，为她打点正阳宫劳心劳力，只是后来不识抬举犯了错，被罢免了还要记在自己的头上呢。也该是提醒这个人了。便笑道：“黄自来的事情你知道，若不是本宫，也走不了这么急。你是内务府新来的主管，皇上愿意提拔你，本宫自然也要赏罚分明，不然传出去了，本宫的名声还要如何保全呢？”

陈文义后背一阵冷汗，池贵妃和皇上为了池重而不和的传言不是秘密，如今看来，池贵妃不好伺候。从前黄自来怎么倒的，他完全放在眼中，池贵妃这棵大树不能轻易得罪，想来想去，最重要的还是要懂得随机应变。暗暗叹了一口气，低头轻言：“奴才不过是主子们的忠犬，服侍谁都要尽心尽力，池贵妃娘娘为中宫之主，奴才与池贵妃娘娘您当真是更加牢靠的主仆关系。”

池贵妃轻轻地笑了一下，便是看惯了这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才不会觉得这么寒心。指尖触碰指出，都有冰凉——这后宫之中，谁是谁的人，她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了，这种人在就是好办事。毕竟内务府是个肥差，若是打点好其中关卡，便能给池重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