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陶千莲已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她的武功虽是师傅亲传的,但招式之间却透着外疆的风范,也就是说,陶千莲这样的围挡在武学大家的手上是不可能出现的。“这位姑娘骨骼清奇,又擅长抵御之术,刚才的动作是外疆人才会有的保护动作,他们终年在外,要抵御野兽的侵袭,因而警惕性极强,而姑娘的长相又不似外疆女子,看来是有个了不起的师傅嘛。”
持扇人面若秋桃,便是在凛冽的对峙之中还能看到镇定自若。宁一凡冷冷笑了,说道:“那又如何,世上武学千百万种,难道你真的自以为是能看透?”
持剑人冷冷一笑,笑容隐藏在风声中,却也能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戏谑感。他以手一指,说道:“你在质疑我?你的这把宝剑,我多看一眼就能明白关卡,更何况是漏洞百出的人。”
说话间,狠狠地从体内催生出了无数飞蛇,每条飞蛇都吐着蛇信子,上头闪着鲜红色的血珠子。陶千莲心中大喊一声不好,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此人背后到底依靠着什么。小镇上有传说,创办这个小镇的人对蛇的召唤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果只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人闻风丧胆,他真正的才干在于,可将身边的活物幻化出蛇的模样,无所不用极其,也就是说,只要这个男人愿意,他行巫蛊之术困守住自己和宁一凡,等到时机成熟,他们也有可能被这个男人催化成一条毒蛇来。而刚才这个男人对宝剑的利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在佐证了这个猜测。宁一凡慢慢靠近陶千莲,双手凝聚真气,原来和文和玉商量好,他来引诱出背后杀手,再让文和玉在后头给个偷袭,可没想到,这人这么厉害,身上又有难以言说的力量,便是这样,他才隐隐地感觉到恐慌。陶千莲一个水袖挥起,断红绸中生出了许多的倒刺来,便是在暗香浮动之中,快速地将从那个男人的衣袖中催化出来的毒蛇全部都扫到了一边,那些毒蛇果然并无本体,不过是一些虚幻形成的活物罢了。陶千莲回头看了一眼宁一凡,说道:“女相,我们用八卦五行。”
八卦五行。是啊,八卦五行。原就是虚幻无为的鼻祖,为什么不能利用起来呢?这么想着,宁一凡便慢慢排开架势,用如星辰一般的眸子看着对方,他是个极其稳重的人,可是稳重之中还带着邪魅,只是这一切对宁一凡来说并不可怕,因虚幻反而能催生出一些实在的东西,比如恐慌。在宁一凡年少的时候,叔父就与他说过,在习剑练武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对自己诚实,哪怕是幻化出了无数的虚幻之物,只要在胸膛中流淌的气血是实实在在的,就没有什么恐慌的。如今宁一凡打算奋力一搏,他可以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浮动着太多的急躁,这已经是大忌了。抑或他根本就是在藐视与自己的对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现在的情况下将他打败。宁一凡站定,双掌合十,陶千莲仍在前头为他挡去一次次的进攻,有毒蛇在宁一凡的身边呼啸着飞过,而后撞到了陶千莲的断红绸上,化成了一滩滩的脓血。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宁一凡低念着其中关窍,渐渐,便是让风潮静止在了耳边,所有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且说那个不可一世的男子,原就是看不起宁一凡这样的人的,他在小镇上生活这么多年,懂得如何让宁一凡在最短的时间内死去,更何况,现在的他不需要让宁一凡死掉,毕竟宁一凡在他手上活着有更大的价值。他看到宁一凡的双脚定格在一个位置,手上的动作也慢下,心中正在奇怪这是什么招数,就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袖子里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牢牢地填充满了一样。那些在袖子里的毒蛇,好像是突然被藏起一样,没有生机。陶千莲见状,手持断红绸飞速攀附上枝头,陶千莲最让人羡慕的就是这是这一身的好武功,所谓水到渠成他,她自诩在药谷中这么多年,攀岩逡巡之间,已经领悟到了一些比别人更加多的轻功秘笈。只是须臾之间,就已在男人最近的一处树枝上站立柱。身后的文和玉还在和持扇人胶着,但很明显的是,持扇人已经完全进不了他们所在的这个圈子里头了。“你们想怎么样?”
男人此刻被固定在了一个地方,宁一凡的气场强大,不过是寥寥几下,已经将他的整个人都固定在了陶千莲的控制之下。猜忌既然已经形成,就一定要解开。明羽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让林枫知道,他采取的措施不过是最温和的劝说,殊不知猛药才能治沉疴,所以便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林跃的身影。如今能与她心意相通的人也只有这个醉翁了。“苏牙儿,你是不是糊涂了,不去找了林跃和林逸来?”
苏牙儿委屈地摇摇头:“林跃烂醉如泥,林逸更不知去了哪,我先找了你们来,小师叔还不识好人心?”
说着便端来一小杯姜汤,送到林朗的手边,说道:“快点喝下去吧,姜汤原本就是温热的,不算什么滋补,而且可以平了你如今的肝火。”
林朗经过一遭后,更加明白苏牙儿的秉性,笑盈盈地取过喝下,而后说道:“苏牙儿,这些天你辛苦了。”
苏牙儿只是嘟了嘟嘴,说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
明羽赞赏地点了点头,果然是药谷出来的,什么事情都看得通透,这样的笑意已被林枫收在了眼底,有多久没有看到明羽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容了,刚才她与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却成了心中的芒刺了吧?林枫暗暗跟自己许诺,一路上定要将明羽心中的疑虑都打消,哪怕是换来她短暂的笑容也是应该的。明羽的眼神飘到了林朗的手上,那里环绕着浅浅的青筋,该是这一战后留下的痕迹。“林朗,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挺奇怪的。”
明羽的眉心慢慢地凝结在了一起,林朗还不明白,有一个巨大的网罗正在等着他,他淡淡地问道:“小主人,请讲。”
明羽收敛了笑容,“那天我在你的梦中听到你不断地念叨着红玛瑙这三个字,是有什么古怪的意思吗?”
有一丝沉默在两人之间荡漾开,林朗的手心不知不觉聚集汗水,他沉思了片刻,决定还是不将陶千莲的事情和盘托出:“是我从友人手中拿到的一串珠玉,大概是因为梦到遗失了,所以才在梦中惦念着吧。”
明羽的眼中闪过戏谑,林朗怀疑自己出了纰漏,他看了一眼林枫,林枫也在用相同困惑的眼神看着他。到底要不要所处此间与陶千莲之间的关系呢?林朗决定还是不说,好不容易能得一知己,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交出心里话,再说,他将所有的警惕都给了明羽,从中必然不会再出了什么纰漏来。“原来是这样,我听说这红玛瑙是血滴子的信物,林朗能获得很了不起,不如让我看一眼如何?”
明羽的手掌之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衣物,衣料之间的摩擦声音传来,倒是让人听着舒服。只是明羽的话语里已藏着浅浅的恨意,林枫最明白明羽,再结合她之前的话也猜出几分,也许这林朗是真的动了儿女私情了。林枫的神色藏了隐隐的清冷,他还记得那一天在山谷中,文和玉的不请自来,谷中燃起了冲天的烟火,等到林枫到的时候却看到林朗已经抢先一步了。与陶千莲的对视藏了隐隐的柔情,那个时候他就疑了林朗对陶千莲的感情,如今看来,当真是了?林枫不动声色地身处修罗场中按兵不动,此刻无声胜有声。明羽的眼眸之间划过了一丝计较,清冷如她,也懂得怎么收敛自己的习性,如今更是这样。也是从这一场的遭遇之中让她更加懂得,什么才叫做驭人之术。林朗淡定自若的表情,倒让苏牙儿绕了进去,他举着方糖,问:“你可要吃点糖来压住唇齿之间的苦涩?”
这话真是解救林朗于水火之中,他连忙抢了下来,说道:“正说呢,要的就是你这糖。”
糖上有桂花的味道,林朗知道苏牙儿在吃食上从不亏自己,如今看着方糖上也沾染了桂花的味道,便是更加细细地品尝了起来。明羽抬眼看去,原来苏牙儿将收了水的桂花糖带出,桂花糖一年一制,要取当季最鲜嫩的桂花,放在方糖之间反复熬煮,从前都是她与苏牙儿同心协力的结果,如今却看到苏牙儿将这么宝贝的东西拿了出来。明羽心中有隐隐的不安,一时半会儿却说不出个大概来。香甜的味道缓缓地从口腔之中荡漾开来,林枫闻着味道不错,便是笑道:“小师傅当真是心灵手巧,这样好的东西也能制出来。”
苏牙儿微微地笑了,嘴角的两个梨涡荡漾着此间的羞涩,他的手慢慢地伸了过来——手中还举着一颗的方糖,笑嘻嘻地说:“大师兄,你吃不吃?”
明羽觉得无奈,苏牙儿还真是自来熟啊,才跟林枫相处了几天,就已经与他熟门熟路地叫了大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