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林枫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林跃沉思之间,知道这件事情终于还是躲不过了,只好搬了板凳,在林枫的身边坐下,淡淡地说道:“若是我与你说了,你可不能去质问小主人。”
明羽今天受伤的样子又映在了林枫的脑海中,他略微地想了一下,说道:“当然。”
林跃想了想,如果从一开始的怀疑说起的话,便是说来话长了,只好言简意赅:“你可知道陶千莲?”
明羽的眼睛微微闭,虽然对这个女子的印象只停留在她是守谷人这件事上,但是这些天来听到身边的人说太多了,也知道她从前的历史。看到林枫点头,明羽淡然道;“其实我听到她的名字是在更早,你记不记得,血滴子死的那一年,江湖上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掌管长明山庄的时候多与明羽讲述过江湖事,当年的血滴子,她知道的消息要比任何人更多一些。那一年,部落的首席圣女死于非命,血滴子魂断大漠,便是江湖上的两个奇女子都殒命。那个时候的林枫一众四人还在北疆田里做戍守田间的农民,其它的便再也不知了。等明羽将这话说出来后,林跃缓缓地站了起来,说道:“这便是了,当初我不知道其中的关系,可是如今看来,这两个人的死亡并非是巧合。”
明羽的眼眸中藏着深深的寂寥,便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揣测之中,他也能看透一些了。林枫一时听明羽这么说,也入了迷,看来从前是鲜少关注小主人了,原以为她是心思最单纯的。明羽的心中感慨,她知道怎么在不同的人中周旋,即便要付出所有,也不过是为了维持他和守卫们逃亡的成本,他们四个人亡命天涯,江湖上有追杀令,只要拿住他们中的一个,就悬赏百万。可为了自己,他们仍决定生死相随,血滴子的事林枫怎么会知道呢?不过他不知道也好,若是知道了反而会束手束脚。林跃又何尝是个干净的?明羽不能不将他与江湖上那个帮派联系在一起,他们通过掌握别人的秘密来决定他人的生死。当年若不是因为部落中有人泄密,葬天一派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纳兰无眉?同理,血滴子也是死在这件事情上面。明羽缓缓地说,再往下,她便不愿意说了,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林跃身上。前尘往事像是风尘,慢慢地席卷了她的内心,母亲的教诲尤在耳边,残酷而神秘的组织已在眼前。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处地方是给自己的。林枫细细地听着,知道明羽说了一半,藏起来一半,并不往深追问这件事情。林枫点了点头,叹气道:“我们以为自己是可以改变进程的人,却没有发现不过是在被一些看不到的人消费罢了,这些年,我也算是明白了一些吧。”
林枫的话在明羽听来又酸又苦。江湖杀手,从来被人赋予无情冷血的形象,可是谁想到,他们中有多少人是真的想要建功立业的?杀人不见血也是为了心中道义吧,这么想着,明羽也知道自己的思绪有些飘走了,稍微地清了清嗓子,将酒壶子推到了林枫的面前,说道:“大哥,林跃听得这么认真,不如赏一点酒给他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明羽的心还是保留了最纯真的部分。明羽笑笑,林跃的邪魅从没有改过,便说喜欢喝酒的这个设定,当真是亘古不变,所以才会百试不爽。听了明羽的话,林枫将酒壶子倒进林跃水中的酒葫芦中,声音清脆。林枫私下里留了一些,他知道林跃是喜欢喝酒,怎么可能以一次性就将这样的好东西拿出来?林跃慢慢地舒展开了身子,斜斜地躺在了一旁的床榻上,道;“多谢小主人。”
明羽抬眼看了外头的春日景色,有人小声说话,应该是客栈里的伙计,自从被部落中的人袭击过后,为了谨慎起见,客栈老板决定先关闭几天来息事宁人,正好她也想要包下这整间的客栈,便也如了所愿。整个客栈里头便是只有几个小厮和老板,此刻反而能听到他们脚步仓促的声音。“大哥,我与林朗的心思被你看到,此番可否保密?”
明羽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说了出来。林枫手上的动作有了一些停顿,他将明羽的看成了目标,将林朗看成知己。这一次逼牢林跃也是万不得已下的举动,而明羽的出现让他不知所措。便是颔首:“小主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明羽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林枫什么时候隐瞒过她?不过是因为局势所迫有了一些不能说的秘密吧。林跃听着,很是心水。他轻轻地喝了一口酒。耳边响起明羽清冷的声音:“这个组织十分庞大,当年血滴子因为跟老三有了深交,所以她所佩戴的红玛瑙落在了老三的手上,你觉得按照这个组织的性格,他们有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情报来源吗?”
明羽说话间又看了眼窗外,春光正好,若是没有这么多心思在里面,何必要生了这么多猜忌的心思呢?林枫轻皱眉头,他的手摩挲在茶杯上,传来了轻微的凉意,而后便是疑惑的表情:“小主人的意思是说,从一开始我们的行踪就暴露给了这个组织?”
明羽摇了摇头,表示否认,事实也并非如此,红玛瑙上有封印,若是没有揭开,不可能被情报组织所截获,但是若是被揭开了,所有的形程昭然若揭,所以这才是她一直想要搞明白的事情。凭明羽对陶千莲的了解,这个女子光明磊落,不会做这种事情,要不然宁一凡也不可能对她真心相待。可是如今听起来,江湖中原本就全是诱惑,如果说她从一开始接近宁一凡的目的就不单纯,也许可以解释这一切了。林枫看明羽在沉思,便是慢慢地坐起来,衣物的相互摩擦之间传来了清冽的声音。他想了想,说道:“虽是这么说,但林朗是我们的兄弟,小主人如此怀疑,对谁都是伤害。”
明羽这才收敛了严肃,从眼底泛起柔和。“我会进一步查证。”
所谓杀人诛心,最重要的还是怎么维护整个团队的团结,如今看来,明羽已经产生抵触心理,之后又应该怎么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达到所出呢?三人的空间中,有风缓缓地吹过,而后便是长久的寂静了。竹林中——“你怎么回事?随随便便就做出了判断,也不担心我他恼了你吗?”
等到众人都走了之后,持扇人才慢慢地来到了风轻的面前,说道。风轻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且问你,你觉得他们中谁是最厉害的那个。”
持扇人想了一下,说道:“那个女人不过是个狠角色,真正控局的人应该是宁一凡。”
风轻冷冷地笑了一下,那个女人叫做陶千莲,她是部落的圣女,当年他母亲死的时候,是这个女子继承了她母亲的全部衣钵,若是论后天也许不及,但是论先天,这个女子的身上有魔幻一般的气质。风轻摇了摇头,轻轻地捻了树枝,往远处飞去,持扇人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追着他的脚步,也去了。屋子里三人互相沉默着。想了许久,陶千莲才淡淡的说道:“女相为何要纵他而去?”
宁一凡的眼神中划过了一丝淡淡的忧伤长袍在风中被吹拂,他默然无语许久,才说“我且问你,一个敌人,和一个陌生人你愿意多哪一个?”
眼神中划过了一丝清冷微笑。若能不为敌人,何必定要拔剑相向?宁一凡抚摸着腰间的佩剑,这把佩剑由金石铸造而成,若不是有缘人断拔不出此剑。绝世一品的宝剑,那个男人竟能轻易拔出?文和玉斜斜地看着陶千莲,心中冷笑。终究还是不懂宁一凡的心思,快意恩仇怎会是政客的招数?这么想着便听到门口有人在敲门。幽幽的花香之中传来了赵四儿的声音:“女相我为您准备了羹汤,您且喝一些吧。”
宁一凡的眼神慢慢的缓和了下来,经过了刚才的奋战还不如一碗羹汤来的实在。他转身看了一眼文和玉,又看了一眼推门而进的赵四儿,说道,“还是你这个小家伙懂得体谅人。”
等到赵四儿将羹汤盛好了,毕恭毕敬地端到了宁一凡的面前后。宁一凡抬手一指,眼神落在了羹汤中细细白白的残渣上,问道:“这是什么?”
文和玉知道这是蛇羹,有滋阴补阳的功效,在这个以捕蛇为生的镇子上,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赵四儿为何要大着胆子做这一碗羹汤,可不是有什么企图吗?赵四儿的脸上闪过了丝丝的忧郁,而后便是伏地跪拜,小声地说道:“奴婢该死。”
宁一凡最不喜欢动不动就说自己该死的人。这么想着,眉目清冷:“你该不该死,还得由我说了算。何必在这里自圆其说?”
赵四儿这才稍微定神道:“奴婢见女相近日气血两虚,又见镇上以捕蛇为生,便自作主张买了一条,却忘记了女相您自小是不喜蛇的。”
赵四儿的这话漏洞百出,宁一凡看破却不说破,只冷冷地笑了一下,说:“怎么,你觉得我气血两虚之后,连智商都下降了吗?”
这话一出,赵四儿更慌张,文和玉冷冷看去,鲜少看到她如此慌张,今天是怎么回事?其中必有蹊跷。文和玉仔细地舀了一汤匙的羹汤送到嘴巴里,鲜美的味道瞬间在口腔后中蔓延开来。蛇羹的制作必定是精挑细选的,赵四儿一个人要烹饪出这么好的东西来,实在难办,更何况——这只被烹饪的蛇,是顶级毒蛇五花蛇,捕捉已是难上加难,即便是在药谷中,也要费劲心思才能找到。有人在说谎。文和玉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