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着学长。 可我又总是忍不住观察他。见到他交到了朋友。 理所当然的我应当为变好的学长而高兴,但我做不到,我只是躲在角落里窥视学长和某个朋友说笑着离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如果···” “需要我帮忙的,或者做个倾听者,随时都可以联络我。”
“我们,是好朋友没错吧?”
而学长受到我那样对待后,也并没有嫌弃我,反而偶尔会来关照我。 偶尔又送些零食到我工作的柜台,为了避免和我见面又请同事交给我,为了避免误会对外说是我的兄长。 “那位是你哥哥吧?”
“看起来好阳光啊,肯定是个很开朗温柔的人。”
“笑起来也好好看。”
“呐——” “你哥哥他,有女友吗?”
“···” “有吗?”
“谁要知道那种事!”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诘问。无法避免去想象学长和其他某个女孩子走在一起,手挽手。更无法去想象茉莉和学长走在一起。 如果是茉莉那样完美的女孩子,如果是到现在还在暗处盯视着学长的那个漂亮女人··· “生哪门子气呀,只是好奇问下而已。”
“像你哥哥那样的人,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也没差。”
“说起来,昨天就有个很漂亮像是大小姐的女孩子过来问过关于你哥哥的事。”
“那是你哥哥的女友吗?”
“谁?”
“什么谁,我要是知道怎么会问你。”
同事耸了耸肩,又说,“她还问了我你和你哥哥的关系怎么样,看起来就算和你哥哥结婚以后也是那种会关照妹妹的类型呢。”
“你给我闭嘴!”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拿起客人结账的面包扔在她脸上。 “你搞什么啊?!”
闹的店里鸡飞狗跳。 然后,我便利店被开除了。 倒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那背叛者又约见了我。 “请你,告诉我。”
用冷漠的视线盯视我,“为什么要这样对阿曜?”
“跟你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阿曜的事跟我就有关系。”
“不过是背叛者,在这里装什么啊?!”
“那你又是什么呢?走进阿曜的世界,然后突然表现出要保持距离的样子,又不说任何原因。”
她平静的说,“知道吗?即便是我这样的背叛者也能明白,阿曜是那种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心底会不断去自责自问的温柔性格。”
“所以,我再问你一次。”
“为什么···” “要伤害阿曜?”
“···” 我咬紧牙关,颤抖着。无法直视她的眼神。 “哗啦——” 她端起咖啡,从我的头顶浇灌,温热的东西把我的领口侵湿。 视线也被浓稠的咖啡遮挡。 “如果做不到永远对阿曜好,那么就干脆永远别再出现在阿曜面前。”
“记好这句话,我不关注你过往如何,只在乎你怎样对待阿曜。”
“从今往后,你要么就彻底消失在阿曜的世界里,要么就回到从前。”
“做不到的话···” “我会教你怎么做的。”
“···” 在我擦掉阻挡视线的液体后,和她对视,我从那冷酷的瞳孔中注视到了我也拥有的东西。 偏执,以及疯狂。 凭什么这样对我呢? 她只不过是背叛者。是学长厌恶的存在。 啊。 我也是背叛者? 我和她没什么区别? 到底是哪样呢? 我连愤怒都来不及升起,便失魂落魄的在周围食客惊奇瞩目下出了咖啡厅。 “小倾···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 “是和你那位学长的事情不顺利吗?”
“不是的。”
“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说。”
“···” 茉莉一如既往的关心我,可我能怎么办呢? 我能告诉她真相吗? 只是一遍一遍被拷问我那仅剩的良心。 也许是报应吧。 下雨,我没有伞。 我知道学长常备两把伞,他对我说过原因。 所以见到我没伞,想要以伞的契机跟我和好,这很正常。 “···不需要。”
然而我却丑陋的拒绝掉,独自冒着雨消失了。 我总是心事重重,吃不好,睡不好。 淋了雨之后生病也没有怨言。 倒不如说我希望能就这样昏睡过去,什么也不去思考。 不去想任何事就不会感到难过。 可我睡不着。 在阴暗的只有我自己存在的房间里,有无数我不愿意想起的回忆折磨我。 我忆起母亲在死前最后和父亲吵架时的表情,那狰狞的面孔。 我忆起父亲撕扯着我的病号服,又见到他吊在坤成一团的绳子上,吐出舌头用邪恶的笑容注视我在笑。 我忆起茉莉被我害到名声一落千丈,最后又被我意外推下楼梯,脸上那道可怖的伤口。 我想起学长被我拒绝后,露出那悲伤的眼神。 ··· “呲——” 又来了。 多年的陋习,我又拿着小刀在手腕上割出伤口。 痛苦伴随着鲜血的流逝越来越模糊。 一道又一道。 总觉得今天格外的需求这样做。 连着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脑袋本就模糊。 “嗡嗡——” 电话在响? 那也无所谓。 我什么也不想做,只倚靠在墙角无动于衷的注视着一切。 我想,就这样死掉消失也没差。 只要我不存在,那么谁都不用痛苦。 那些丑陋的心情也会随着我消失也不存在。 “砰——” 我在意识下沉的最后,听见谁把门砸开了。 “乔倾?!”
然后被谁抱起,奔走。 ——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 “没什么大问题,最近医院床位有点紧张,你就这样带她回去修养下,等明天再来复查就行了。”
“刚打了退烧药还有一些抗生素,病人出现四肢无力之类的状态都是正常的,不用担心。”
“···” 就沉默无言的被学长背着上了出租车。 “保险起见,今晚我留在你家睡沙发吧。”
我根本没什么力气。只是沉默着倾听。 “就当你同意了。”
学长或许看出我很虚弱,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把我带回家放置到床上。 什么也没做,也没占任何便宜。 只是忙前忙后处理好一切。 对我割伤自己的事也闭口不谈。 又是宁静的夜。 到底是怎样呢? 我想要学长帮忙,但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和学长有暧昧的关系。 我打算明天意识更清晰些便将话说明白,不能再这样继续。再这样靠近,一定会坏掉。 我打算靠自己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 可我实在太虚弱了,只是勉强爬起来就已经耗费了太多力气。 “呼——” 扶着墙迈步更是不断消耗为数不多的力气。 “噗通——” 很快便在客厅墙边瘫坐下来,脸色发白,什么也做不到。 “?”
“乔倾?你出来干什么?”
学长大概睡的很浅或者根本就没睡着,听到动静马上就过来了。 “不···不要,碰我。”
“什么别碰你,现在你是病人,想要做什么你告诉我啊?”
“走···开,我自己,就可以。”
“你真的很奇怪,不明不白的消失就算了,我应该没做错什么吧?总得告诉我原因?”
“呜···走开。”
“没可能放下不管,是要去卫生间吧?我扶着你过去。”
“···” 不。 不需要管。 我不知道我是太虚弱还是怎样,无法再忍耐。 “···” 就当着学长的面,失禁了。 在学长还没察觉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他,然后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 “没关系,我又不会笑话你。”
“哭什么?”
“来,慢慢地跟着我爬起来。”
学长没任何调侃我的意思。 从之前就知道,学长在平时会以轻快的口气聊天,但认真的时候会非常温柔。 我看得出学长对要不要给我换掉脏衣服和内衣有犹豫。 “你自己有力气换掉吗?”
“···” “看来是没有了,这样下去肯定会感冒,而且睡觉也不好睡。怎么搞呢?”
“你邻居有女人吗?要不我试着去敲门打扰一下。”
“学长···” “嗯?”
“···” 我脑袋很混乱,好像在时候什么都想不到了。 只是自然而然的被吸引,用微弱的力气拉扯他的手,示意他俯下身。 然后闭上眼睛。 学长认为我闭上眼睛是什么意思呢? 也许真的是木头人。 他认为是我默许他为我换掉脏衣服。 在努力的不碰到敏感的地方而快速的换掉。 我的力气在那过程中,缓慢地恢复了些。 在昏暗中,我注视着学长的脸。 “学长···” “可以···亲我吗?”
“···” 学长一开始也没答话,是在我合上双眼后好一会才感到柔软的嘴唇贴近。 我微弱的回应着。 如同品尝到甘甜的露水,一点一点的渴求着。 “小倾学妹。”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也不是相互完成救赎的喜欢,是恋人的喜欢。”
“我好像,还是头一次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
“所以说···” “虽然有点突然,但你愿意做我的女友吗?”
“···” 真的很突然。 我从没设想过学长会在现如今被我疏远后,还愿意向我表白。 “呜···” 我以为早就哭干的眼泪再次掉落。 学长没对我做其他的事,只是钻进被窝,温柔的拥抱着我。 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这段时间我也不是一直闲着。”
“我有去探究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和我保持距离。”
“抱歉···擅自去做了这些事。”
“但我也总算搞明白了,关于你的过往,还有为什么会疏远我。”
“这样就可以了吧?”
“是我主动表白的,跟你无关。”
“啊···这样说也不对。”
“只能说,是我主动表白,你被动接受。罪人不止是你一个,我是主谋。”
“可我也想知道。”
“选择自己所爱的人一定要顾及那么多吗?我虽然觉得茉莉很好,但从来都只是把她当做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如果她向我表白,在遇见你之前我大概也会拒绝。”
“我能成为现在这样,是因为和你完成了双向救赎。”
“我给你的去死企划书,其实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与其说是我拯救了你,不如说是你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先成为朋友,又在日常相处中逐渐发现你很可爱,有趣。被内在所吸引。”
“答应我,别再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只要同心协力,办法一定比困难多。”
“我们···” “可是同为从差点死掉的深渊里一起爬出来的同伴,现在又是恋人啊。”
“···”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还缠着绷带的手,轻轻地摩挲学长的背部。 “不会痛吗?”
我仍然不回答,只是用嘴唇堵住学长的嘴。 又将他的手引导到我并不巨大的宝宝食堂上。我想要从学长这里获得更多的温暖。 —— 我仍有罪恶感。 但我又在学长的鼓励下开始正视自己,我无法亲口对茉莉说,学长建议我写电子邮箱。 我就在学长的注视下,对茉莉坦白了我的一切。 信件送达了,我勾选了已读回执,当她阅读过后就会收到提示。 我收到了提示,但没马上收到回信。 我在忐忑中过来半个月才重新收到茉莉的回信。 【我知道了。】 【傻瓜,这种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既然是老师喜欢你,向你告白,那当然是好事咯。】 【别放在心上。只是看起来我才刚喜欢上别人,立马就失恋了。】 【要不你替我问问老师要不要考虑同时交往两个女友?我倒是觉得要是和小倾一起共享男友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哈,开玩笑的。总之,不用放在心上,好好和老师交往,他确实是好人,我挺放心的。】 茉莉真的很好,完全没责怪我。 我又开始和她保持固定的联系。 到底是从哪天开始呢? 学长进入职场,我也顺利到了大二。我发现学长和某位女性前辈走的很近,我发现有除我以外的学妹和他走的很近。 我那丑陋的占有欲作祟,我让学长把手机壁纸换成我和她的合照,让他在工作用的朋友圈发我和他的约会照片。 仅仅这些并不能妨碍我厌恶那些和学长走的很近的女性。虽然我明明知道学长从没做任何出格的事。 到底是怎样呢? 我依然没法和其他人构建普通的朋友关系,我越来越在意学长。不论何时都在思考学长的事。 “你这样不行,还是得去打开人际交往,多交几个朋友。”
“只有我的话,虽然我挺高兴,但是至少得有几个能说话类似于茉莉那样的好友吧?”
“···” 茉莉说要忙着毕业设计很久没和我联系了。 学长工作很努力,和我相处的时间也逐渐变少。 终于,我熬到了也进入职场。 可我处处都不顺利,能力有,但每次被开除的原因都必定是委婉的说我处理人际关系不行,影响公司气氛。 不过很快我又在学长的安慰下试着用茉莉的风格去工作,很快我也取得了成果。 我克制着,深埋丑陋到极致的占有欲,按着学长说的方向努力变成开朗的女性。我设想过我和学长终于走到一起,我也能变好。 嗯。 是在很平常的一天,我突然接到茉莉的电话。 但电话里不是茉莉,是她的家人。 【茉莉给你留了遗言,希望由我们在她死后转交给你。】 【另外,即便茉莉要我们不责怪你。】 【但真的很难办啊,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女儿至少也能再多活好几年。】 【···】 我在那时才知道,茉莉的脸那上面因我造成的伤口从来没好过,一直都会面对镜子盯视自己有可怖伤口的脸。 茉莉也根本就没去国外读书,而是一直呆在国内某顶端的甲级医院接受治疗。 她本身就有的疾病,因我的原因不得不提前接受手术。 而她在死前,在接受手术前接受过我唯一的赠礼是——我和学长即将要订婚的消息。 她最后在电话里用温和的语气回应我,“一定要过得幸福,加油~fighting~” “啊···” 我在遗书里看了全部。 她告诉我,不要有任何责备自己的心理。 她告诉我,她本来就活不了太久,假如真的死了,在临死前能见到最好的朋友获得幸福也还算不错。 她告诉我,比起像她那样活不太长的人当然是和我在一起更幸福。她那样反而很自私。 她说,她很庆幸能成为我的好友,能看着我一点点变好,能看到我获得幸福。 她说,希望我在她死后能偶尔去她的墓碑前偶尔给她讲讲我和学长的故事。 ··· 还是平常的一天。 【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对了,下午我来接你,我带你去好地方。给你准备了惊喜。】 虽说是惊喜,但我早就知道学长打算带我去试穿婚纱,也购买了求婚戒指要送给我,为此还花了不少钱请了小乐队。 “学长真的对我很好,很温柔。”
“突然说这是干嘛?对自己女友不好对谁好呢?”
“学长,我爱你。”
“突然肉麻起来了···不过,我也爱你。”
“···” 挂断电话。 我以非常悲伤的视线注视着地铁轨道,将手机扔进嘈杂人堆前面的轨道里。 ‘对不起。’ 在内心深处小声呢喃着。 “笃笃——” “喂!那人是干嘛?!”
随即,连我自己也投身其中。 “···” 在轰鸣声中,我的躯体被碾碎,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