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辛苦的付出还是能有收获的。至少在傍晚来临时，余温终于能煮出能入口的粥了。其他的热菜蒸包子，方笑远已经放弃了指点，直接让余温下单多功能蒸锅。调好时间就能蒸好自动保温，比她自己弄可靠多了。“大头，今天真是多谢你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两人从厨房出来，余温擦着额头的汗，去拿了两支盐水冰棍过来。盐水冰棍五毛一支。就这样，余温也只存了五支。打算在天最热的时候吃。今天要不是把方笑远折磨得够惨，她还舍不得。倒不是她抠，而是自打余奶奶去世，留下粥铺给她经营，她的经济压力就大起来。一方面是她学习的珠宝设计专业，需要购买各种材料进行手工作业，开支十分大。另一方面是本地的褚氏房产看上了附近的地，打算收购了。多年的老邻居都搬走，平时也很少有人路过，更不要提专门来吃饭。粥铺的生意十分惨淡。目前只是勉强维持收支平衡。一毛钱余温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会儿拿出冰棍请客，已经是十分大方了。方笑远不客气地接过冰棍，咔嚓咬下一块，凉丝丝铺满口腔，浑身的热意都被带走不少。舒服地深吸一口气，方笑远才摇头：“不了。我晚上还要收拾东西。”

方笑远比余温大三岁。就读的是建筑设计专业。今年刚毕业，十分顺利地入职了一家建筑公司。前几天接到外派任务，要去工地上驻扎一个月。这出差了，就不能到粥铺帮忙，方笑远废了不少脑细胞才想出让余温加工半成品粥售卖这一主意。免得他前脚走，后脚粥铺就被人投诉到关闭。只是，想起某人的迷糊劲儿，方笑远发现，这万无一失的办法，好像也充满了不确定。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再后悔了。只能祈祷大家都好运吧。方笑远带着满腔担忧离开。余温倒是适应良好。为了防止再出现忘记关火的情况，她直接把设计稿或者参考资料带到厨房，同时还给手机设定上闹钟。双重保险。而且煮粥的时候，她一手汤勺，一手说明书，极力阻止自己那颗想发挥的心。煮出来的东西，倒还也行。当然，这还行是和她动手煮粥对比。最近来粥铺吃饭的老顾客就很不满：“小余，是不是最近物价涨了，你都舍不得用好食材？这粥味道不行啊。”

余温连连道歉，再免费送了一碟小菜才安抚住。不过老顾客说了，下回来还这样，可就不照顾生意了。余温那个愁啊。不过也有好事发生。她之前做梦梦见自己得奖的设计，那是她准备好的大二期末考核作品。在她的不懈寻找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材料。她成功做出了设计图样的实物。缠枝细镯戴在白皙的手腕上，绿色的叶子仿佛真的一样，随着摆动摇晃，好像是不小心从树上落下，恰好飘在镯子上，只要一阵风就会把它吹跑。清新俏丽，十分符合春的主题。也很好搭配衣服。连衣裙，白T牛仔裤都合适。余温举着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然后才珍重地将镯子放进首饰盒中。在她的身后，有一面顶天立地的开放式柜子，柜子已经被颜色大小各异的首饰盒占满一半。这些，都是她勤奋的证明。外人只看到她天赋出众，灵气十足，是珠宝专业老师们的得意学生，更以一己之力让整个设计系都卷起来，平均考核标准拉高了至少三分之一，人送绰号余卷卷。却不知，她获得的荣誉背后，是浸透汗水的刻苦与努力。“叮铃~叮铃~”清脆的风铃声，提示有人进店。门口悬挂的仿真小鸟脑袋一啄一啄，憨态可掬地念出欢迎词：“尊贵的客人，欢迎您的光临。温温粥铺主营各种营养粥品，菜单在餐桌右手边，请先浏览。店主马上就来为您服务。”

小鸟的声音不是常见的机械音，而是十分甜美温柔的年轻女音。叫人一听就心生好感。似乎能看到一个笑眯眯的女孩正在门口鞠躬欢迎。褚致远在小鸟面前驻足了大约三秒，确定那只是假的鸟儿后，才挪步往里走。粥铺面积不大，只有二十来平。两侧靠墙各摆放了三张长条餐桌。最里面是一个齐腰高柜台。柜台上有收款机和一些常见饮料。但是没有看到人。店主不在？褚致远选了右手最靠前的餐桌坐下。刚拿起菜单翻开，一个和仿真小鸟一样的声音就出现了：“欢迎光临。”

由真人说出来的，更有人味儿。语声中的笑意更明显。听着，也更甜。褚致远不是声控，但这一把声音也让他感觉到舒服。一路过来紧绷的表情松缓了些，他抬头看去。首先入目的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大而圆，琥珀色的瞳仁流露出些许无辜。看着，好甜软。接着是红润的嘴巴，小巧的鼻子。一副乖觉的模样。看着就像是老师最喜欢的标准模范生。褚致远有些诧异，店主的模样还有出乎意料的年轻与他想象大相径庭，以至于他出现了短暂的发愣。直到一只很白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嗨嗨？Hello？”

褚致远回过神：“嗯。”

余温浅笑盈盈：“我想请问你打算点些什么？”

褚致远合上菜单：“我不是来吃饭的。”

余温：“？”

“那请问你是……”“签合同。”

一式三份的合约被放在餐桌上。封皮上，转让协议四个字又黑又大，确保就算余温是高度近视眼也不会看错。余温眼皮颤了颤。她没有翻合约，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写的什么。最近三个月，她已经看到五次同样的东西了。她只是不明白，已经拒绝得很清楚了，怎么还来？有完没完！余温的脾气可以说很温和，但此刻，她真真实实地生气了。褚致远还没有看出来。他只看见女孩一根手指按在合约上，久久没有动作。以为她没有签字笔，在兜里掏出一根限量版奢牌圆珠笔：“给你。”

“你有病吧！”

余温忍不住抬眸，将目光从合约上移到对面人的脸上。然后稍稍晃了下神。就，这次的这个，长得还挺帅，好看到发光啊。那脸蛋，那气质，完美的珠宝展示模特。不过没用！不卖店就是不卖。美男计也不好使！余温不动声色地咽下到嘴边的口水，呜呜她已经想到一百种首饰在他身上的样子了，可惜要含泪拒绝。“你走吧。以后别出现，这里不欢迎你。”

余温冷声说。“签了我就走。”

“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理解能力有缺陷？我说了不签不卖不合作！带上你的合同圆润地滚出我的粥店！”

合约被抓起来朝外扬出去。余温本来是想直接把合约给扔出去的，只是力气不足，准头也有偏差，合约全部落在了门口处的椭圆形金鱼缸里。一起入水的，还有那只圆珠笔。“……”“……”长达三秒的静默后。褚致远走过去，捞起湿淋淋的合约装回包里，离开前，回头看了余温一眼。精致的眉眼无悲无喜，但或许是心虚，余温就有种被警告了的感觉：等着。等着就等着。不愿意，难道还能强买强卖强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