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愿意卖十年。”

“那价格上就……”“一万。”

见多识广如程墨都愣了几秒。他实在的头一次见不加价还主动降价的合作方。傻？不。这个余温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程墨脸上笑容依旧，目光却充满打量，似乎要把余温看穿，看透她的把戏。“你确定？我头一次见有人嫌钱多的。”

余温没有被程墨突然露出的压迫感吓到，她按照自己的思路回答：“程记找我合作之前肯定调查过我，知道我很缺钱。五万，我当然想要，甚至两万我也舍不得，但我知道我的价值，溢价太多，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至少永久期限不是主要原因。这个条件是苛刻，但她不同意，有的是新设计师愿意。程墨没想到余温这么快就摸到重点，他不吝夸赞：“你很聪明。确实，我有个附加要求。设计师加上霜露的名字。”

“时间我可以做主，只卖十年。价格不变，还是五万。同意现在就能签合约，走完流程酬劳就会打到你的卡上。”

“我拒绝。”

干脆利落三个字，程墨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不同意？呵。难道她以为，程记真的是个可以讲条件的地方？程墨收起温和的表象，气势陡然间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合作的前提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如果你不同意，那不好意思，程记恐怕不能购买你的设计。”

“图纸请退给我，还有，麻烦出一份书面保证，程记不会借鉴春之精灵的设计。”

程墨没想到余温这么硬。她哪里来的底气？她不是很需要钱吗？程墨理解不了，不过他的地位身份，也不需要他去理解余温拒绝背后的用意。见威胁无效，他就继续利诱：“你想清楚了？春之精灵的设计我很喜欢，打算作为程记明年新春的主打款推出。”

主打款。那就是程记会重点宣传。如果这款首饰在市场上很受欢迎，余温作为设计师就能在圈子里小露头角。以后她不管是找工作还是卖设计，都会更顺利。甚至申请奖学金上也有帮助，这是她的实战成绩。她只需要在设计师的名单上添加程霜露的名字，只是牺牲一点点。“很简单的要求，你能获得很多，这是双赢。”

程墨又盯着她，语调充满蛊惑。换个意志薄弱的可能晕乎乎就答应了。但余温知道，她在这时候为了钱弯下脊梁，这辈子都别想再挺直起来。“不好意思，我的答案还是：拒绝。”

余温觉得这场见面没意思透了。早知道程记有这样的打算，她根本不会来。有这个时间，多看看书不好吗？还能同时经营粥铺，耽误她卖粥了！余温有些生气，站起来就要走。程墨没料到她软硬不吃，也有点火。不过他确实看中了春之精灵，十分看好销售前景。忍下不满继续道：“我这个要求不过分，毕竟我们采用的图纸，是霜露参与修改创作的。”

“什么意思？”

余温停下脚回头。程墨打了个响指，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待着的秘书捧着文件夹出现。程墨抽出一张图纸展示给余温看。正是获奖的那一张。署名还是辅导员写的：程霜露。余温走过去细看，发现程墨没说谎，这还真不是她交上去的那张。程霜露把手镯改得更细，除了原本的轻盈绿叶，她又加了几朵很小的白色花朵。余温看得太阳穴突突突。这就是没有实际操作经验，只会脑补的作品！镯子更细，根本承受不住绿叶与花朵的重量。而且这款手镯主要传递的是轻盈俏皮的春天，加上花元素繁杂不说，还显得累赘。与她原本的创意南辕北辙！程霜露的修改，根本是画蛇添足。这也叫再创作？余温觉得眼睛疼。偏偏因为她盯着图纸不说话，程墨还以为她没话可说。又抽出几张图纸在桌上列开：“你只是画了初始设计，霜露帮你完善不说，连制作材料与手法都想好了，工厂拿着这些就能直接开工。钱给你，霜露只是加个名字，你并不亏。”

余温视线移动，又去看程霜露写的需要用的材料。一份比一份昂贵。是她舍不得用，咬牙也只能买上一点点的那种。可是贵就是好吗？程霜露选的材料，余温打赌，根本做不出来东西。就算做出来，成品与图纸也是有差距的，戴上更不会感觉到轻盈。有那么一瞬，她都想答应下来然后看程记的笑话。不过这想法只出现了一下就消失，她不能赌一时的气，让自己背上设计作品华而不实的名声。余温先点头：“这图纸确实和我的原始图纸不一样。”

程墨以为她软了态度，妥协了，就要让秘书安排签合同。哪知余温把包往身前的地方一放，从里面掏出一个盒子，又拿出一张设计图展示给程墨：“这是我的原稿，程记可以用程霜露设计的部分，不能借鉴我的。”

“这是我根据设计做出的成品，我会进行版权登记。”

程墨原本有许多话说，但在看见余温打开的盒子时，脑海中只剩下惊叹。他更喜欢余温的设计。纤细轻巧。那叶子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样。让人马上联想到转瞬即逝又很美丽的春天。灵气十足！程墨心念一动，把原本打算考察之后再决定的计划提前。他伸出手，诚意十足：“余温同学，我现在以个人名义邀请你加入我的设计部。我会给你提供宽大舒适的工作间，免费的制作材料……”“不好意思，我还赶着回去开店，再见。”

余温根本没听他说了些什么，把东西收拾好，挥挥手，潇洒转身。程墨：“……”边上的秘书悄悄后退两步，垂着头，假装自己没有看见总经理被人晾在当场。内心则在嘀咕：这漂亮的女孩好傲。不过，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刚刚失去了什么？余温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在乎。程记已经被她拉入了合作黑名单。她脚步匆匆往下，生怕多停留一秒，就忍不住发火。不过也是巧了，在刚刚走到一楼时，为了避让端着茶点的服务人员，余温往边上站了站，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