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手机震动。是方笑远打电话来了。余温边下楼边接通。方笑远那边很嘈杂，还能听到有人喊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忙碌。“小鱼，你起了吗？”

“当然。”

“哟，不错，今天的余小猪没有赖床。”

方笑远笑嘻嘻调侃，即便没有视频，也能想象出他现在的表情，笑出一口大白牙，很欠揍。不过想到对方掐着时间打电话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毕竟今天要去给容大师接机，迟到了不好，余温就生气不起来。“我记着正事呢。我这次是和我们班的团支书一起去，就算我忘了还有她呢。”

“你们打算怎么去？”

“公交转地铁。”

余温回答得理所当然。她这样的穷学生，是万万不可能打车的。谁知方笑远听了沉默片刻，提议：“你们坐出租车去，车费我给你报销。”

“为什么？现在时间还早，不会迟到。”

“不。不是时间的问题，是——”方笑远的通话突然中断。余温拨过去那边也是忙音，她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联系不上，只能微信留言。刚敲完字，团支书邵丹就联系她了。两人约好了在学校外的公交站见。邵丹已经到了。余温顾不得许多，骑上电动摩托就走。“没吃早饭吧？我鸡蛋灌饼买多了，你正好帮我分担一个。”

刚碰上面，邵丹就自然地分了一个喷香的鸡蛋灌饼给余温。余温一眼就看出里面额外加了里脊火腿，根本不是什么买多了，是特意买给她，又怕她因为自尊心不肯接受，才那样说吧。余温心里暖暖的。她大方地接过鸡蛋灌饼，从斜挎小布包里拿出一杯绿豆百合粥，一个香菇肉包递给邵丹：“这是我家里做的，不要客气，一起吃。”

邵丹和余温之前其实并不太熟。余温没有住校，班级活动也只有必须参加的才出现，她表现得太神秘，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还有人猜测她会不会也是什么富家千金。不过当她和程霜露结下梁子后，她的底就被掀出来。是一个拿助学金上学的孤女。好像家里开着小饭馆。她除了学业，还要打理饭馆，所以总是忙忙碌碌的。邵丹想起那些传言，这时候又见余温自然坦荡地说“家里做的”，粥的杯身上印着温温粥铺的字样，看来余温帮家里做事是真的。公交车还没到，邵丹犹豫几息，还是出言提醒：“我们现在是学生，最好把精力都放在学业上。你的天赋那么好，如果更专注，我想以后你取得的成就一定比想象的还高！忍耐两年，博取更辉煌的未来。”

余温点头：“你说的对。”

附和完，对上邵丹期待的目光，余温才反应过来，这一席话是劝她的！余温感动之余，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家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温温粥铺是余奶奶去世后留给余温唯一的东西。她坚持把粥铺开下去，不仅因为承诺，还因为这是她的一个温情的念想。这些私事她不想说出来博同情，正好，她们要乘坐的114路公交车到了。余温忙往前一步：“快上车！”

这会儿虽然不是早高峰，但出门锻炼的爷奶们行动起来了，慢一点，还真可能被灵活的老奶奶挤下去。邵丹说出口后本来就有点后悔，交浅言深了。这时候被打断，她也松一口气，忙紧跟上余温上了车。两人运气不错，公交的最后排还有两个座位。只是两人屁股还没有落下就看见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相互搀扶着走上来，两人不约而同站起来：“这里有位置。”

余温和邵丹相视一笑，两人让出位置，干脆站在公交车的中部。摇摇晃晃，公交车开动了。因为要去接的是业内知名的大设计师，邵丹十分紧张，她抬头看了一阵公交内贴着的路线图，忍不住向余温确认：“我们坐到柳安街下，然后去坐3号地铁，5站地后换乘10号线，两站地后换乘机场专线对吧？”

余温也怕自己忘了，昨晚特意把路线记在手机的记事本上。她点开确认后冲邵丹点头。邵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紧张感却没有削弱，她挪动着双脚变换重心，又问余温：“你知道学校为什么突然安排我们两个去接机吗？”

“你不知道？”

余温很惊讶。邵丹晕乎乎的表情：“不知道啊。叶教授突然通知的我，我光顾着高兴和紧张，刚刚才觉得好像不太对。”

以容大师的身份，学校安排青年教师去接机才更合适吧。两个学生……难道让容大师当场考验，确认下江城大学珠宝专业的水平吗？一想到自己可能肩负这样的重任，邵丹更加淡定不了了。趁着还有时间，干脆掏出专业书籍看起来。余温倒是没有带书什么的，太沉了。可是同伴都在努力，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悠闲吧，于是掏出手机看起了收藏的珠宝制作视频。不是一些大公司的。那种根本不可能开放观看。是一些业余爱好者的手工分享。如果被程霜露看见余温在看这些，一定会抬起下巴充满不屑的轻哼：拉低水平！专业的对于业余的天然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但余温自己就是个从业余转专业的，她从来没有觉得爱好者水平就不行。而且或许因为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业余者更敢想，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创意。害怕影响别人，余温是插上耳机看的。这就导致了需要下车的时候，她根本没听见邵丹的喊声。等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抬头看时，已经坐过了两站！身边没有邵丹，车厢里也没有。余温一边给邵丹打电话，一边在下一站到达后下车。这时候再坐反方向的公交太耽误时间，幸亏路边停了几辆共享单车。余温扫了一辆骑上往回冲，快要达到的时候，发现公交站台附近围了好几个。还有一个黄胖的中年妇女正在对一名年轻女孩拉拉扯扯。骑得更近一点，能听到那名妇女嘴里骂骂咧咧“没良心的贱人”“考上大学就不要家了”“要遭雷劈”“害死小弟就高兴了”，一个瘦精精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时不时咳嗽两声，身体不好的样子。余温眉一皱，或许是社会新闻看多了，她对这种当街认亲的行为很警惕。下意识转了方向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