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捕快也是金震山手下的捕快,一个老捕快,一个小捕快,老捕快有后天四重功力,小捕快有后天三重功力。 后天三重功力,算是勉强能靠着武功吃碗饭了,能混进衙门,当然还是走了关系的。 此刻街上邻居街坊看着人家连夏氏医馆的门都不进,也都觉得理所应当,至于不公平的“特权”心理? 有特权才正常,如果没“特权”他们才觉得不合理。 他们刚从夏氏医馆门前走过,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两位兄弟留步。”
两者一回头,便看到三道身影走了出来,当先唤他们的是一布衣青年,气宇轩昂,后面伴着一中年人一小丫头。 那年轻捕快还面露疑惑,老捕快已经是弯腰鞠躬,像个龙虾似得飞奔到其面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道:“小的给夏大人请安。”
“夏大人?”
那年轻捕快一惊,立时明白这是哪位了,夏御医! 他也连忙奔到夏仲面前单膝跪地:“给夏大人请安。”
“嗯。”
夏仲颔首:“两位这是在办什么公差?”
那两个捕快起了身,老捕快对夏仲是万分恭敬,不为别的,那天聚义楼的事他是在场的,乖乖,军卫差点踏平聚义楼!就因为这位夏御医!这位可是通天人物,别说他们捕头,就是三司司官都得恭敬低头。 而且金捕头也是没少和他们说其与夏大人的交情,这就是他们的爷! 他连道:“小的们是在奉命征粮。”
夏仲脸上露出一丝奇色,大周税赋主要是田赋和商赋,像南郡城中很多没田的城民只有算赋,口赋,更赋,商赋。 商赋不必说,夏氏医馆也算商。 算赋为十五至五十六岁的出,夏家只有夏景堂无需出,口赋是人口钱,一家有多少人出多少个人的赋税,当然这个赋税如果从军,从官,自然个人可免,更赋则是为那些不从国家劳役的出,比如国家修筑城墙,兴修水利这等工程,是每一个子民的义务,如果不愿意出力,则出钱出粮抵扣。 夏仲记得今年的赋税已经出了,怎么突然征粮了? 难不成要打战了? 他心中一念闪过,道:“既然是征粮,那就该家家户户掏的,我家也是南郡一户,岂能回避。”
那老捕头一听吓了一跳,连道:“夏大人恕罪,我们岂敢征夏大人家的粮。”
夏仲一抬眉:“怎么?我不是南郡子民吗?”
那老捕快顿时不敢多说了,小捕快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好家伙,这位夏御医年纪比他还轻,可这份气势却比金捕雷捕还恐怖,大官就是不一样。 他只当是“上官”气势,却不知是夏仲维持「剑心通明」,心随意动,那气势一凝凌厉如剑,他一个后天三重哪能不惧? “算算我家该出多少粮。”
夏仲道,说着回头瞥了身后的小菊一眼:“有一个人算一个人,我那名士街府上的也算上。”
夏言慎眨眨眼,欲言又止。 老捕头还想再说一句以夏大人的官身,府上不必应征也是可以的,不过这征粮不比税赋,这是突发事件,那是人人得响应,理论上来说没有特权。 何况看夏大人那一脸“正气”的模样,老捕头心下暗暗佩服,人家一句我也是南郡子民,让他听着舒服! 怪不得人家能带着王府御医出街坐诊呢! “是,小的这就算。”
他们拿出户籍簿子清点一番人口,像正二八经的卖身过户,都是有官方手续的,一人口出两石粮,一清点,夏仲家里该出粮一百一十六石,两石(约三百斤米)为一两银子,也就是五十三两银子。 这次夏言慎很是主动的回去拿了五十三两银子交给了差官,那两位差官办完了差,这才点头哈腰的去下一家了。 五十三两银子,夏仲的月俸没被京灵郡主翻一倍之前,小半月的俸禄了。 而且夏仲也知道,这种特殊征粮时,市面上的粮价也会上涨,那两个捕头给他两石折银一两已经是讨好他了。 送走了公差,街坊领居看着这一幕,自然是赞不绝口,先前刚刚被征粮的苦心思也没了,没见人家夏御医都响应征粮,都是南郡子民,岂能不交。 回了夏氏医馆,夏言慎便张罗着要关门带夏仲回新府上看看,夏仲此刻也知道顾南神秘的好事是什么了,不用说,换新家了! 这事除了那宅子来的莫名其妙,夏仲也不能说什么,他也想让爷爷和爹过上好日子,晚年安逸无虑。 只是盼着那宅子来的堂堂正正,可千万别是那狗屁江司官不知道从哪里强行霸占的,不然这盆屎就扣他头上了。 以夏仲的见识,岂能想不到那什么石材大富是江司官安排的,但是他想来江司官也没那个胆子给他添堵。而且这宅子名义上还是爷爷的诊金,他能说什么? 不过刚要出门, 得到消息的金震山已经来了。 “夏御医,老金这里有礼了。”
金震山魁梧的身躯还没进门就要单膝跪地行礼。 夏仲自然不会让他跪下:“金捕头真是消息灵通,我刚进城金捕头就到了。”
金震山憨笑两声,又朝着夏言慎和小菊这个小丫头都拱了拱手。 倒是让得小菊有些慌,她当然知道这位可是大捕头,公门中人,怎么能向她拱手呢。 只因她身边站着夏仲。 于是小菊再看公子已经是仰望和无尽的安全感了。 金震山笑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乎酝酿了一下,不过瞬间就隐去,道:“我也是刚出衙门,听闻夏御医进城就过来见个礼,见个礼就走。”
夏仲笑了:“哈哈,难得碰到金捕头,上次金捕头为我助拳,之后我还没和金捕头喝一杯呢,就今日吧,走,咱们去喝一杯。”
金震山面露惊喜之色,豪迈一笑:“能和夏御医喝酒,是我老金的荣幸,夏御医请。”
金震山的确是想多亲近亲近夏仲的,可惜经历了聚义楼和万寿园两回,见夏仲身边的人物和行事,金震山是一次比一次震撼,也一次次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人家夏御医那起码是雷爷,周爷那个层次才能结交的人物,他只能算是个小弟,寿宴上宾客如云他去敬个酒还好,私下怎么敢请人家喝酒。 刚刚欲言又止,便是因此。 没想到夏御医这般气度,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夏仲也看到金震山眼底的犹豫,他对金震山还是很认可的,老庙街,聚义楼两回相助,不管是为什么,他总是得记在心里的。 大人物小人物? 在他心里没那么多。 和老爹说了声下次再回去看爷爷,夏仲便和金震山相伴走了。 和雷然周浴颐音那等人吃酒,去的地方都是聚义楼听霄阁之类,那些地方虽然高档,可也少了些市井气息。 这次夏仲和金震山就在东城街边一间小酒楼点了一桌菜,便喝起来了,金震山当然一阵恭维称赞夏仲在万寿园显现的眼力见识,也说了颐相乘几位已经回京的消息,特意提起了安小六。 夏仲暗道这位金捕头的确是八面玲珑。 酒过三巡,夏仲瞥到街边正拖着三个孩子借粮的一个妇人,喝了一杯问道:“金捕头,这次征粮这么突然,是为何?”
金震山有问必答,道:“夏御医应该听过咱们八郡听雷关外的三蛮吧。”
夏仲点头,八郡一关,大周共有七大关,离南郡最近的关便是听雷关,听雷关外就不属于大周朝了,那是无主之地,有流民部落,蛮子部落,其中三蛮就是三大蛮族部落,分别是雷水,金狮,大圆谷。 金震山道:“马上入冬了,金狮部落来朝,三蛮中金狮部落算是和我朝结盟的,这来朝,其实就是要粮,这次要来南郡,就这几天的事了,郡守下令征粮五十万石,盐六万石,筹牛羊五万头,他娘的,想想咱们的粮送给那些个蛮子,我他娘的就心疼。”
原来如此。 夏仲明白了。 结合这个世界夏仲的记忆,每到冬天,就是蛮子侵略的时候,因为他们要过冬,要食物,这些东西哪里来?当然是抢。 部落和部落之间抢,和大周朝抢。 至于金狮部落,一个金狮部落面对大周朝就像一只鸭子面对一头巨龙,历史上这个部落都不知道被灭了多少次,可根本灭不干净。 大周朝是立在那里的。 而那些蛮子是动着的,人移活树移死,站着的永远打不死跑着的。 大周朝立国之后,和金狮部落算是盟友,盟友的关系就是,我和你站一边,你保我我也保你,但是我没饭吃了,你做大的也得匀给我一点,不然我就和其他蛮子一样抢你了。 反正饿死也是饿死。 但是能以一个部落和大周结盟,这金狮部落的武力值可想而知了。 夏仲看着那街上拖着孩子借到粮欢喜去了的妇人,想到今天自己交了的五十三两银子,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可对很多人而言,那就是从孩子老人嘴里抠啊。 他拿起一杯酒饮下腹,酒液的火热顺着胸膛一路到了肚子里。 希望,那些蛮子拿了粮安安分分吧。 打仗? 终究是要死人的。 那些快饿死的人不怕死,他们的军卫也是人,能用一点粮食喂饱狼,就别用命去拼。 只是这一刻,夏仲感觉胸膛有点热,是酒热吗? 就在夏仲和金震山喝酒的时候。 被查封的听霄阁今日开业了,不过不再叫听霄阁,而是改叫妙音阁,妙音阁的大老板也不是林子阳那一流,而是一位比林子阳富得流油的人物。 八郡首富之孙,杜赫堂! 此刻妙音阁最上层楼阁中,长案分列,舞姬乐师缤纷,杜赫堂正在宴请一个贵客,这个贵客如果让夏仲去猜绝对猜不到,那是一袭白衣,俊美如处子的袁金池! 情敌请情敌。 “袁兄,我敬你一杯。”
杜赫堂举杯,笑道:“祝咱们合作成功。”
“杜兄客气了。”
袁金池儒雅笑着,风度让人侧目,也让的杜赫堂眼睛眯了眯。 他娘的,比风度,他的确比不上这个袁金池。 杜赫堂放下酒杯,手掌一抬,一个姿容曼妙的舞姬便到了他身边为他倒酒,同时杜赫堂的大手已经探进了舞姬的衣袍中,轻轻揉捏着那软肉。 嘴上则笑道:“袁兄,我要的四十万石粮可能准时交付?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我的运粮车队,押粮镖局可都找好了。”
袁金池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看那舞姬一眼,自己举杯倒酒道:“六两一石,只要你的钱到位,粮随时有。”
杜赫堂笑了笑:“郡守就是好办事,放心,说好了六两我绝不压价。”
“今晚你就能取粮。”
袁金池淡笑。 杜赫堂呵呵笑了笑:“和袁兄做生意的确痛快。”
他是八郡首富之孙,论做买卖可比他的武学强多了,这边六两买的粮,回头就能十两再卖回来! 大投入才有大产出。 当然,他还是觉得有些亏,袁郡守才赚。 郡守不可随便苛扣,不可巧立名目的征收,不然那就是趟雷。 可是有了由头当然要大捞特捞一笔,这次金狮部落来朝,南郡征粮,转头给他这边一卖,这是不投入,大产出! 缺了的粮继续再征便是! 只需要一句粮不够,那些郡城子民除了勒紧点裤腰带,还能反了天不成。 而过了这时节,南郡缺粮的时候就是他卖粮的时候。 杜赫堂算了算生意经,看着袁金池忽的道:“不过买卖归买卖,颐音小姐我可不能让给你。”
袁金池瞥了他怀里的舞姬一眼:“你真喜欢她?”
杜赫堂觉得袁金池问了他一句笑话。 喜欢? 那是他们男人该说的词? 他咧嘴一笑。 没回答这个问题,可也像是默认。 以颐音的出色,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好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 不过娶颐音,当然更看重的还是背后的颐家,万寿园的人脉,超然地位。 “放弃吧,你娶不到她,你不算英雄豪杰。”
袁金池淡淡道。 杜赫堂眉头一皱,手掌用力,捏的怀中的舞姬呻吟一声。 “你不也一样?”
昨日寿宴后金银夫人和三姑奶奶便都和老夫人说过颐音的婚事,可老夫人直接说了句,颐音想嫁给谁她说了不算,得颐音自己说。 老夫人那魄力,金银夫人和三姑奶奶是绝不敢多开口,只能去问颐音。 结果颐音只和她们说了句,她要嫁的人,必须是真英雄大豪杰,如果那个人出现,不用他来娶她,她自己就愿跟随他一生。 这话一个女儿家说出来可有失体面了。 但金银夫人和三姑奶奶却不敢多说一句。 只因当年颐老夫人要嫁给颐老祖,老祖征战四方,怕误其青春便没答应,可老夫人硬是追随其沙场百战不离不弃,这才成就一段佳话。 显然,颐音也是要效仿老夫人的,她遇到喜欢的那个人,不必对方娶她,她便愿意追随而去。 换言之,也是说杜赫堂和袁金池不算英雄豪杰。 袁金池眉头皱了皱,起身,转身就走。 身后只剩杜赫堂的肆意笑声。 ……… 之后的两天,夏仲没出王府,只是摸鱼修行着「一剑独行」和找寻着自己突破先天的一点灵光。 再就是陪小世子周源青读书,想着去找死者心愿捏自己图鉴。 让夏仲稀奇的是两天都没见京灵郡主的面,两人就在一个院子,也常去天尘宗主那里,愣是没见一面,要不是知道这位郡主的性子,他都要怀疑对方躲着他了。 不过这是好事。 这一天,夏仲清晨照常起床,准备吸收一番初晨朝阳之气。 忽的白晶晶到了他耳边。 “哇,主人,主人,好多死者心愿,好多死者心愿,发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