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山上,夏仲没请徐明泰进大殿,而是命人将宗门最好的一处客院收拾了出来。 请徐明泰入内上首坐了。徐空凌痴痴呆呆坐在一旁,那少女伺候着,夏仲坐在下首,这就是客院的好处,如果请去大殿,那夏仲是必须坐在上首的,客院则是以客为主,夏仲理所当然坐在下首。 杜赫堂等人就散开了,只是走时杜赫堂给了夏仲个郑重眼神,那是让夏仲莫忘了他的事。 “夏掌门这宗门建造的不错,名不虚传。”
徐明泰开口又夸了句。 夏仲笑了笑,知道这是对方有求于他就尽给他带高帽子,这时目光一瞥看到乙风师太端着酒酿和菜肴被沈千河拦在院外,便道:“前辈远道而来,该尝尝我天源宗的天池酒。”
徐明泰此刻心思都在徐空凌的病上,哪有心思喝酒,他也并不是好酒贪杯之人,先前说的上山品尝美酒,不过只是一托辞而已。 夏仲还当真了? 徐明泰先是看了夏仲一眼,他现在更希望夏仲多和他说说徐空凌的病症,不过看夏仲面带笑容,一幅从容模样,也就不多说,目光转动看向殿外,嘴唇微微动了动。 夏仲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可殿外的沈千河则拿出了一根银针,试了试菜肴酒酿之后,这才一把接过了乙风师太手中的美酒佳肴,直挺挺走了进来。 传音入密。 藏剑老人的手段,这位定国公显然也是会的。 沈千河将菜肴酒酿摆到徐明泰和徐空凌面前,然后亲自为两者斟满一杯。 徐明泰给夏仲这个大夫面子,所以端起酒杯,准备浅尝一口,就询问治疗的事。 可喝了一口后,脸上的神情便微微变了变,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啊。”
徐明泰这次是真的赞叹了:“这么好的酒,我竟然没喝过?”
他看向一旁的沈千河。 沈千河心中就苦笑,自打公子成了这个模样,老爷就没有喝酒享乐过。 “老爷,这天池酒酿,咱们府上也是有采购的,只是购的并不多。”
他道。 现在天池酒大火,很多大门大户都是抢购,定国公府也购了一批,不过都被国公府的另外几位贵人分了,因为他们知道定国公不好酒。 可就连不好酒的定国公都开口称赞好酒,足见天池酒的不凡。 夏仲笑道:“前辈喜欢,晚辈过后就给府上送些,我这天池山别的不多,酒是不缺的。”
徐明泰知道夏仲这是打马虎眼,表示他已经知道其身份,问是不是能言明门户,亮明身份呢。 他笑了笑,只觉得这个小家伙有趣,又端起一杯,道:“那就劳烦夏掌门了。”
夏仲就知道对方愿意亮明身份了。 徐明泰一连饮了六七杯,才问道:“这天池酒,就是山下那些村庄里酿制的?”
“是。”
夏仲点头:“如今天池酒畅销,很多村民都酿酒,日子都好过许多。”
“嗯,我看到了,不错。”
徐明泰对夏仲的认识又多了一层。 他能来这里找夏仲,起因是玄鼎上宗的七心道长在他面前提起夏仲治好黑墨吟的怪症,然后徐明泰就仔细查探了一番夏仲的底细。 结果这一查顿时让徐明泰心动了。 这个圣榜第三出身很特殊,并非宗门弟子出身,而是南郡王府御医崛起,听说就是因为治好了南郡王小世子的病,很受南郡王器重,不仅如此,在颐老夫人的病症,天尘宗主两者的伤势上夏仲也出力不小。 有此情报,徐明泰才病急乱投医亲自来此一趟,是骡子是马他得仔细看看,而见夏仲的确一眼就看出徐空凌的病症,徐明泰心里已经是将夏仲当成了不逊色于神医府府主的人物。 现在看来,对方除了武学医术,治理一方也是有本事的,能发掘出天池酒来,证明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很不错。 夏仲这时起身:“前辈先用着,晚辈去张罗给公子治病的东西。”
“好,这是大事,你去吧,千河,你陪夏掌门去。”
徐明泰道。 沈千河恭敬领命。 说是陪着,当然不是打下手,而是盯着点,给徐空凌治病,这可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出了房间,夏仲先和乙风师太说了几句,乙风师太听了没二话立刻去了。 片刻,有弟子搬进来浴桶,大锅,还有烧水的炉子,沈千河有些纳闷,这些东西都是治病用的? 他跟在定国公身边,有幸见识过神医府府主治病的景象,根本无需用什么外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用上,倒是显得医术差了。 “夏掌门,公子万金之躯,夏掌门还是小心些的好。”
沈千河道了句,算是提醒夏仲。 这也能看出,对夏仲的医术,沈千河是不看好的。 夏仲看向沈千河,忽的笑道:“兄台怎么称呼?”
当着定国公的面,夏仲当然不好问一个护卫的名字。 沈千河脸色紧绷:“沈千河,官拜三品虎威将军。”
既然这小子已经知道老爷身份了,他也就把身份讲开了,免得夏仲不知轻重。 夏仲心下暗叹,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定国公的护卫而已,就是三品将军,也难怪周浴这个都尉见了吓成那样了。 不过夏仲也明白,这种三品将军不算实权将军,麾下是没有多少军卫的,只相当于警卫团团长,但是很多一品大将军见了沈千河怕是都得客气点。 谁让人家背后有定国公呢。 他点头:“沈将军功力不俗,夏某佩服。”
沈千河鼻孔里发出一声闷哼,心道那还用你说,不过想想先前在山下夏仲一招远远的一剑独行就差点压过他,沈千河也是心惊夏仲实力的。 这个圣榜第三的确也有两把刷子。 却听夏仲又道:“只是可惜,沈将军的那处旧伤未愈,不然,这功力还能再进一步。”
“嗯?”
沈千河就看向夏仲。 “你说什么?”
问这话时,沈千河的眼底明显露出一抹森寒。 身为定国公的随行护卫,他岂能带伤在身,传出去,这饭碗就得砸了。 夏仲摇头:“我说什么,沈将军自然知晓。”
沈千河就皱眉了,他有旧伤,这不假,其实习武修行的人,大部分都受过伤,只是有些伤能痊愈,有些伤却是不能痊愈的。 他就属于后者。 没想到夏仲一眼就看出来了。 “若是沈将军愿意,过后夏某可给沈将军治一治,保证沈将军药到病除。”
夏仲道了句,然后看到乙风师太带来纸笔,便走过去。 沈千河目视夏仲的背影,咬了咬牙,终究没说出什么软话来,一来是拉不下脸来求夏仲,二来,他那旧伤很是隐晦,虽是旧伤,可他勤奋努力些,也就弥补了。 不过经此一事,他是不敢小觑夏仲的医术了。 夏仲倒不是有意在沈千河面前示威,而是毛球说了给这个沈将军治病也有魂币拿,他也就顺嘴提了。 提起笔来,夏仲略一沉吟,然后在纸上一挥而就,写下一张药方,徐空凌那病,除了情毒,也是需要一些辅助药物的,不然就真成了下毒了,那心神半点都留不下,还好,这些药材他天源宗也是有的。 写下药方,夏仲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就要交给乙风师太去取药,可沈千河又开口了:“等一等。”
说着直接拿过夏仲的药方,进房中让定国公把关去了。 片刻对方出来,却不见药方,而是道:“药下午便到。”
夏仲也就不说什么了。 这时正好门下弟子来禀告儒郡守到了,他就告退一声出了客院。 等夏仲离开,沈千河又回到房中,见老爷正看着痴痴呆呆的徐空凌出神,便走近了低声道:“老爷,这方子,是不是传讯请那位府主过过目。”
徐明泰摆了摆手,道:“不可。”
他那老朋友的医术绝对是没问题的,如果不是那位,空凌此刻早命丧黄泉了,不过那位也确实再没法子治好空凌了,他既然瞒着那位来求医,是绝不能再叨扰后者的了,这是大忌讳。 沈千河心里轻叹一声,也就不多说了。 徐明泰又抬起头,看着沈千河:“刚刚那夏掌门在外面和你说了什么?”
沈千河一滞,然后将夏仲看出他旧伤的事说了。 这事瞒的过别人,却瞒不过徐明泰。他那处旧伤,伤在丹田上!因为他的武功曾被废过,也多亏了定国公出手搭救才有了他今日。 这是大忌讳,所以夏仲说到旧伤时沈千河神色很难看,废除武功,那都是宗门对待不肖弟子的惩罚。 徐明泰一听,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笑意,夏仲的医术越了得越好啊。 “千河,既然碰到了,你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是。”
沈千河点头。 可心里还是低不下头去请夏仲救治的。 不一会儿,周浴就带着儒子凌乔冠杰和儒离到了客院外,夏仲能指点到这里已经是尽力了,自然不可能直接过来问定国公是不是要见这几位的。 周浴和沈千河说了声南郡郡守,城卫都督想要拜访老前辈的意思,沈千河先是瞪了周浴一眼,不过想到这也是那夏掌门的人脉,只说了句:“等着。”
他回身进去禀报,片刻出来。 “进来吧,闲话少说,老爷准备休息了。”
儒子凌和乔冠杰心下暗暗振奋,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恭敬进了客院。 ……… 与此同时,天源州外,一辆奢华马车正悠悠行来,马车里一个两个青年敞着衣袍坐着,怀中各有一美人。 “宁二哥,不就是一桩生意,有必要亲自去见那夏仲?”
一个身形偏瘦的青年皱眉问道。如果夏仲和杜赫堂在,一眼就能认出,其正是那位采煤大户上官齐。 被唤作宁二哥的青年听了,嘴巴一张,怀中的美人就给他来了个皮杯儿,一口酒饮罢,其又在对方嘴唇上狠狠啄了啄,这才罢休,笑道:“要说只是生意,随便派个人也就是了,不过这夏仲毕竟是圣榜第三,我那位姑姑也是说了的,尽量交好,我便亲自跑一趟吧,日后打交道的时间不短,大家留个好印象不会错。”
那位姑姑,就是当今贵妃娘娘了。 上官齐一听就明白个中道道,呵呵笑了笑,然后道:“还是宁二哥会来事,就怕那夏仲不会来事,我可知道,杜家那个蠢猪和这夏仲走的很近。”
宁翊笑了笑,举起杯子看着杯中的酒液,这天池酒酿利润很大,他无论如何都要拿下的,交情?算什么? “我相信这位圣榜第三是知进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