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摆平争执之后,蓝衣男子就随意的选了位置坐下。距离秦沐风二人不远,大概隔了三个桌子的距离。只见他喉咙暗自滚动,在衣服里翻找了一番,这才好不容易摸出看样子应该是最后的一些铜钱,然后向刚才的店小二点了一小盘花生米,五个白面馒头,以及一碗浑酒。浑酒是酿酒时浮在平面的浑浊糟物,原本是酿酒师弃之不用的东西,但一些客栈,酒馆却将其保留,专门低价卖给贫苦百姓。虽说浑酒不够清澈,也非常难喝,但酒味倒是足够浓郁,价格更十分便宜,所以还是很受贫苦百姓的喜爱。秦沐风一直都在打量着蓝衣男子,而且渐渐地,他似乎从蓝衣男子身上感受到一种悲伤情绪。蓝衣男子的悲伤,并不是因为他此刻的平穷落魄,连饭钱都快付不起。而是……一种经历过太多世事沧桑,岁月艰难,看过了所有悲欢离合之后,这才得以沉淀下来的浓郁气质。这种气质如酒亦如茶,十分惹人注目,让人忍不住想探个究竟!“这家伙……给我的感觉好像玄道子,很强!”
此时此刻,苏婉莲也在凝声打量着蓝衣男子,并且忍不住用传音对秦沐风说道。已经踏入踏入掌中命魂的她,竟然觉得自己并非这蓝衣男子的对手!而且蓝衣男子表现出来的修为明明只有百炼真罡初期,但她却有种面对玄道子的感觉!“这么厉害?”
秦沐风闻言一愣,他修为毕竟还低,而且接触的高手也不是很多,不像苏婉莲一样,故而只是觉得这个蓝衣男子很有意思,而米看出来他修为竟然如此厉害。“嗯!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特别是他腰间的剑,虽然尘封在鞘,但给我的感觉充满了故事!”
苏婉莲凝神看着蓝衣男子腰间的剑,语气间,已是带着秦沐风最熟悉不过的好奇与兴奋。“你别乱动,让我来。”
秦沐风顿时便知苏婉莲想要干什么,连忙说道。苏婉莲的性格,与之前的聂清霜很像,如果让她去打探蓝衣男子的底细,估计一开口已是得和聂清霜一样得罪人。随即秦沐风也不等苏婉莲拒绝,直接从坐骑上站起身,又向客栈店小二要了一壶这大雪天最适合喝的“烧刀子”,便就直接坐到了蓝衣男子的对面。此刻仔细打量蓝衣男子,只见他面容消瘦,双目萎靡,神情颓废,右侧腰间斜斜悬挂着一柄古朴无华,剑鞘看起来还有着破烂缺口,剑柄也十分寻常,为玄铁之色的剑。而他脸上和衣服上的风尘,也都无不在表示着他是赶了很长很远的路,这才途径这覆雪客栈的。这番近距离仔细打量之后,秦沐风更是觉得此人充满了故事。他,就仿佛腰间的那把破败之剑。明明修为实力足以堪比玄道子,但所有的锋芒和锐气,都如那柄剑一样成为破烂,甚至……都全部折断!虽然秦沐风不请自来,而且十分不客气地就坐在自己对面。但蓝衣男子却没有理会秦沐风,也没有说话,依旧低头吃着他的花生米,喝着他的浑浊之苦酒。所谓苦酒入喉心作痛,或许……他之所以点这些浑酒不止是钱不够,恐怕也是想仔细品味酒中的苦涩吧。喝的是酒,品得是寂寞,大概就是这样!“浊酒苦涩难咽,你像是和这种酒的人。”
二人无言,秦沐风打量之后,突然淡淡开口。“尘世悲苦,岁月蹉跎,浊酒也好,美酒也罢,都不过是口中之欲,能饮便以知足,何必强求?”
蓝衣男子仍然没有抬头看秦沐风,就仿佛他的面前没人坐人一样,十分随意,也十分淡然应道。“人生百年,来去匆匆,终归黄土,若无一点追求,岂不白活于是?”
秦沐风给自己斟满一杯烧刀子,仰头一饮而尽,再次说道。“当你看过所有景色,尝过所有酒水,便就明白世事不过如此。”
蓝衣男子终于放下了手中就被,缓缓抬头,开始审视秦沐风。能说出这些话来,应该不会是敌人。秦沐风笑道:“既然都不不过如此,那美酒岂不更好?”
蓝衣男子看着杯中浑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美酒谁人不爱,但我只能饮下这杯浊酒。”
“可我不信命,所以浊酒还是算了,尝尝我这烧刀子吧!“既然盛情相邀,那便却之不恭了!”
“小小一壶烧刀子罢了,何来盛情之说!”
“小兄弟,爽快!”
“缪赞!”
“哈哈哈!!!好酒!”
“痛快!!!”
……两人说着说着,竟是莫名其妙地开怀大笑起来。笑的畅快,笑的豪爽,笑的无拘无束!这一刻,两人仿佛是结实多年的好友、完全没有初次相识的陌生。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两个萍水相逢,不过一面之缘的人,因为浊酒和美酒,在寥寥几句话中,却是都对对方有了大概的了解。秦沐风的意思是你修为不凡,地位也不简单,浊酒入不得你的法眼,如今却只能喝着杯中浊酒,不符合你的身份。而蓝衣男子则说:你太年轻,不够成熟,不懂人生,喝不出浊酒中的酸楚与苦涩,也品不出人世沧桑,岁月沉淀。不是曲中人,难解曲中意!秦沐风与蓝衣男子的一番对话,看似争锋相对,充满争执,但也正因此他们才能了解对方的意思!也才会大笑!因为,他们也因此非常欣赏对方!特别是秦沐风,他的笑还有着更多的深沉含意。每个少年都曾梦想饮酒论江湖,仗剑走天涯。此时此刻,他与蓝衣男子的对话,便就充满了浓郁江湖气息。这种感觉,就像是《天龙八部》里乔峰和段誉客栈比酒那一幕!想想都带感!而大笑过后,秦沐风便是将目光放在蓝衣男子的腰间,或者说放在那柄十分寻常,甚至有些残破古剑之上,出声问道:“你的剑充满了故事,你懂剑吗?”
“曾经很懂,现在却不懂了,而它……现在也不再是剑。”
蓝衣男子低头看了看腰间悬挂着的古剑,怅然一叹。“此言何意?为何不懂?而它以前就是剑了?”
“它以前……是王!剑中之王!”
“既在剑中称王,为何现在却连剑都不敢称?”
“胜者王,败者寇!不为王,何为剑!”
“所以,它败了?”
“是的,它败了,而且败的很惨,败得一败涂地。”
“可是它还没死!”
“但它仍然败了!败既死,虽然它也尽力了。”
“你错了!只有持剑的人死,没有剑死!即便剑死,心不死!即便心死,义不亡!”
听到秦沐风最后这句话,蓝衣男子脸色不由得一怔。他再次仔细地打量秦沐风,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说的好!好一个人死剑不死,剑死心不死,心死义不亡!”
“过奖!这杯酒,还不够过瘾!”
秦沐风也是轻笑头,随即更是拍桌大喊,“小二!上酒!对,就是你们招牌上写的最贵的,那个名叫人参露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