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踏入这巷子一步,便有两个黑衣人拦住了沈归晚,道:“快滚,这可不是你们小孩子玩的地方!”
沈归晚身量纤细,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看起来确实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瞒着家里人偷偷出门游玩的小公子,也不怪别人误会。沈归晚嘴角笑意不变,从袖子里抽出令牌朝着他们晃了晃——青铜做的令牌,是这个鬼市的通行证,令牌越古老,说明对方的身份越尊贵,来头越大。只见沈归晚手中那块令牌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芒,一看年头久远,那守卫便知道自己这次打眼了,恐怕遇到了哪个门派下山历练的小怪物。都顾不上细细查验,恭敬的对沈归晚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小公子请。”
沈归晚这才收回令牌,咬着糖葫芦不急不慢的下了巷子尽头,通向底下的石阶。在守卫转身的时候,沈归晚暗笑:看来自己这仿造的手艺,还没荒废!当初沈归晚一门心思想挣银子,整日的跟着二师兄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以假乱真仿造各种名器古董沈归晚那手艺堪称一绝。为了这事,沈归晚没少挨师傅收拾,气她将心思不用在正道上。只是英明睿智如他师傅老人家,却没想到这些手艺竟都派上了用场。思索之间,已经到达地底。只见此处地下不比上面寂静,竟是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常,竟是一处市集。这里就是金陵城的鬼市。此处鱼龙混杂,江湖上消息流通最快,只要你手中的筹码足够的多,便能交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在这里流通的筹码可以是铸剑师的剑,银匠打造的精品银器,医师制作的丹药,汝窑的珍品瓷器,甚至连花匠培育出的珍品花草都可以作为交换,唯一人间的货币在此处不流通,所以也被称之为鬼市。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在宫中困了整整数年,对于这样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她竟生出一丝陌生感,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初跟随着师兄们那些在江湖上快意恩仇的人生。自十四岁回长安,她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沈归晚的目光落在铸剑铺门口,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正在门口磨剑,沈归晚目光在他手中的剑上,停留了许久。剑乃是兵器中的君子,以前在长安她唯一没舍下的爱好便就是收藏剑,后来入宫因不能携带兵器为由,那些剑全部都被留在了燕家。昔日她惜若珍宝,日日擦拭的宝剑,只能锁入库房不见天日,直至生锈腐蚀。“侯爷,那不是沈家那位三小姐吗?”
武衡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在一家铺子前发呆的沈归晚,对一旁的萧霁道。“她一个女子怎么会来这个地方?看起来十分可疑,侯爷,我们要不要派人跟着?”
武衡对沈归晚戒心依旧,在他向萧霁提议的时候,只见萧霁拨动着手中的玉珠,不动声色的戴上面具,走到铸剑铺边上的一个小茶棚。这里也有不少带着面具斗笠的客人,都是不想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呦呵,哪里来的奶娃娃,竟跑到这里来,不怕被我们吃了?”
“屠老三,你还敢吃人肉呢。”
“哈哈哈,老子不光会吃,还卖人肉呢。”
满脸横肉的屠夫挥舞着手中的屠刀,凶神恶煞的瞪着沈归晚,四周也有不少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望着社归晚。似乎是在看一只送上门待宰的肥羊!沈归晚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般模样在这群鬼市的恶鬼们眼中,不就是一块肥肉呢,她不欲招惹是非,便戴上了手中的斗笠,向着旁边一个绘着芙蓉花的铺子走去。比起其余地方的乌烟瘴气,这间铺子分外的显眼,不止是因为地方干净,而且门口挂着两盏芙蓉形状的花灯,玲珑小巧,与这鬼市格格不入。那群恶鬼们如蛆附骨般的原本一直在跟着沈归晚,只见沈归晚进了这间铺子,倒抽了口凉气,道:“这小鬼竟进了容二的铺子,简直是自寻死路。”
“等她被容二丢出来,我们就捡漏,那一身皮最人皮灯笼最好了。”
沈归晚只当没听见那些人的话,铺子是关着的,只余一个活动的挡板来做为交易。三长三短的敲击声后,挡板打开,露出一张满脸皱纹的脸,不耐烦的说道:“怎么又来了……”一瞧见是个清秀的小公子,他凶神恶煞的问道:“干嘛?”
沈归晚没去计较这人恶劣的态度,淡淡开口:“我想问毒宗的消息。”
一听这话,那老头就要将挡板拉下,嘴里还嘀嘀咕咕道:“方才才走了个活阎王,怎么又来了一个。走开走开,我不知道什么毒宗不毒宗的。”
在关下挡板之前,被沈归晚拦住了。她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瓶丹药来,道:“这个也不换吗?”
“一瓶药而已,小子,我还以为你能拿出什么筹码呢。”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也不打听好容二的脾气,是来找揍的吧。”
屠夫将手中的刀狠狠一剁,道:“不等了,我们动手宰了她,我要她的骨肉,灯笼张,那身皮给你做灯笼吧……”话音未落,忽而捂住了嘴,血从手缝中流了出来。只见打断他门牙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颗糖葫芦。沈归晚手中拿着剩下半串的糖葫芦,冷冷地望着他,道:“闭嘴!吵死了,和苍蝇一样,嗡嗡的。”
原本看热闹的众人倒抽了口凉气,这哪里是什么弱不禁风的毛头小子,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纷纷做了鸟兽散。屠夫是个暴脾气的,门牙被打落又丢了脸,拎着刀就要来找沈归晚算账,谁知原本紧闭的铺子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屠五不得无礼。”
别看这老头一脸的皱纹,垂垂老矣,像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但当他用迸发着精光的眼看向那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屠夫时,后者竟乖乖的低下了头,不情愿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