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沿是三间铺面一起打通的,除了典当之外,多宝格上还有卖字画古玩。铺子里的人不多,一个穿着长衫掌柜的并着两三个伙计都围着一个衣着华贵的老者,似乎是他们的大主顾。是以,沈归晚进门的时候,那些伙计连脚都没挪一下,铺子里掌柜的在柜台耷拉着眼皮拨着算盘。“掌柜的,这玉玦能当多少银子。”
但等沈归晚将那玉玦拿出来的时候,他那耷拉的眼皮瞬间抬了起来,迸发出一丝精光,说出的话却是一脸嫌弃道:“哦,这是寻常青玉,做工一般般。你看,你看,这青玉上还有裂纹,一百两银子顶天了。”
沈归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道:“掌柜的你再仔细看看,这可是上好的青苍玉,虽然无过多雕琢,但玉色通透,你说的裂纹是青苍玉上的青烟丝,可遇不可求,这块玉玦少说也价值千金。”
“小子你这是在质疑我?”
耷拉着眼皮的掌柜脸色一沉,欺负沈归晚年轻面嫩,倚老卖老威胁道:“我做了这买卖行当几十年了,从来没打过眼,倒是你小小年纪,就狮子大开口,莫非是从哪里偷来的玉玦想来骗银子?”
沈归晚当下明白这家当铺掌柜的是有意坑人呢,皱眉道:“你把玉玦还给我,我不当了!”
原本还在那挑三拣四的掌柜的见沈归晚变了脸,他反而发笑道:“小公子有话好好说吗,何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您若是觉得一百两少了,我再加一百五十两,但话说在前头,你得签死契!”
他见沈归晚虽气度不凡,身上又拿出这么好的玉玦出手,但衣着如此朴素,恐怕是某个北方没落的氏族家的,急需银子,所以才敢如此狮子大开口。沈归晚眉梢一挑,道:“千两黄金的玉玦,你只给我二百五十两,还妄想着签死契。掌柜的,黑店都不敢这么黑的。”
掌柜的脸色一变,沉声呵斥道:“你这小子怎能这样胡乱污蔑人,这店可是林家名下的,童叟无欺。”
“林家?原来是金陵四大世家,唯一一位以行商为主的林家?”
那掌柜的见状,得意道:“没错,怕了吧!这金陵大半的商铺都是我们林家的,谁还稀罕贪你这点子东西。”
沈归晚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这些世家,是当年战乱南渡之后留在江南,渐渐崛起的家族。他们利益息息相关,相互联姻,在南方的影响力堪比天子。其中,金陵刺史秦家,林家,沈家以及百里家,这四家在金陵的位置举足轻重!秦家就不用说了,是金陵的父母官;沈家昔日曾在长安任国子监监正,又与长安的燕家是姻亲以清贵传世;百里家也是曾在宫中供职,唯有林家,是唯一商贾出身。沈归晚也曾听说过,这四大世家枝叶相连,行事乖张,在金陵一手遮天,丝毫不受官府朝廷的约束。不过自从萧霁在金陵建府,将军事兵马都迁入金陵之后,这几家都老实多了。那位手段了得,一言不合可是真的会杀人的主,都夹着尾巴做人。“就算这是林家又如何,我不想当了,你们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那掌柜的得意道:“小子你可不要胡说,我们可是正经的买卖,只是这沿街的都是我们林家的商铺,我把话放在这里了,你这玉玦放我这能当二百五十两,若出了店门,你十两都当不到。”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沈归晚一拍桌子,正要翻脸,须臾似是想到什么,还是省省地忍住了。如果是当年在长安,遇到这样的沈归晚哪里还用跟这种人废话,早带人将这黑店给砸了。如今龙困浅滩,只能忍气吞声,一把夺回那掌柜的手中的玉玦,转身就要走。谁知那掌柜的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一个眼神……等沈归晚转身一看,只见身后竟有四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将她离开的路围的严严实实的。“你们这是强买强卖,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声惊叫在铺子里响起,原来是跟着那老者身边的小童,气的面红脖子粗。而一旁接待他们穿着长衫的掌柜斯斯文文的说道:“本铺子里的规矩,一经拿出的东西概不回收。您二位来了半晌,看了三幅字画以及两件古玩,一共是一万三千两。”
“强买强卖?我们可是正经的铺子,可从来不敢做违法的事,规矩在那摆着,是您没看清楚罢了,若是去见官我们也不怕。”
小童尖叫:“你们那苍蝇那么大的字写在牌子后面,谁能看的见。”
那穿着长衫的掌柜的一摆手,道:“那就没办法了。”
说完,又从后堂进了八个壮汉,直接将门口堵的严严实实,将他们这老少围在店里,但却又不动手,只是言语上威胁恐吓。若是胆子小的,直接花钱认栽了;但若是脾气大点的闹到官府,对方没动手,官府也没办法抓人。而且这金陵的世家,本就沆瀣一气,官商勾结,到时候非但不能讨到公道反而惹了一身的麻烦。沈归晚和那华服老者相互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绝望,竟遇到黑店了!难怪店里没人,这是专门坑他们这些外乡人。沈归晚行走江湖多年,没想到竟会中了这末等伎俩的圈套!心中无比懊恼,怎么重活一世,脑袋竟也不灵光了,屡次做蠢事。不过虽然现在她的功夫还没恢复到当日最巅峰的时期,这点人自然是不放在眼中。但那另一边就没那么幸运了。过来买东西的一老一少一看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羊,沈归晚正担心他们的时候,只听那华服老者客气的问道:“这位掌柜的,此事真的没商量吗?”
为首之人的咧嘴一笑,道:“老先生,不过是一万三千两而已,对您这样的贵人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再者说了,咱们这笔买卖成了,也算是在金陵交个朋友。”
老者略一思索,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道:“好吧。”
底下的人窃喜,还以为他妥协了,谁知那老者捂着胸口,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