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原本喧闹的室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秦刺史脸色一度变了又变,疾声厉色的呵斥道:“沈归晚,本官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对你屡次出言不逊不多计较,你休要变本加厉!”
沈归晚瞧着秦刺史那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愤怒而变得铁青的脸色,忙做惶恐道:“大人恕罪,臣女不过是无心之言,并非是有意冒犯您的。”
不及秦为庸开口,只听沈繁漪顺势道:“三妹妹可知众口铄金的道理,你这一番话,置刺史府和侯爷与何地,您这不是在挑拨侯爷与刺史大人之间的关系么。”
沈繁漪不开口则矣,一开口竟是直接将罪名扣在了沈归晚的头上。沈归晚不慌不忙道:“原来姐姐也知人言可畏,那方才你与秦公子还有二婶母只因一个教坊女子含糊不清的一番话,而立即来质问我,让我自证清白呢?分明是无中生有之事,又如何自证?就算我证明了清白,难道之后金陵城就不会传出什么难听的流言蜚语吗?”
沈归晚一连三问,直接让沈繁漪哑口无言。她们暗中设下圈套,内宅中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如今被沈归晚拿到明面一一破解,竟是让她们如此难堪。今日参加宴席的世家夫人小姐们哪个不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闻言仔细一琢磨,都觉得这舞姬的出现也太巧合了……沈繁漪等人此时真的要恨死沈归晚了,谁能想到这沈归晚如此难缠,不按照常理出牌就算了,还能如此巧言善辩,愣是几句话瞬间将局势逆转,矛头对准了她们。沈归晚瞧着沈繁漪等人难看的脸色,未曾见好就收,演戏演上瘾了,直接挤下了几滴泪道:“我知道二婶母素来疼爱二姐姐,见我回来担心我抢了姐姐的位置,多维护她也在所难免。可我才是您的嫡亲侄女,您这般也未免太偏心了,难道真的如母亲所言,十六年前青云山上……她难产如您有关?所以,您才见不得我们母女……”一番话还没说完,只见素来沉得住气的沈二夫人脸色周边,呵斥道:“沈归晚,你住嘴!!”
她又惊又气。这……这沈归晚怎么敢?明明老夫人再三严令,不许她对外说真假千金的事,可她阳奉阴违,当着众多世家的面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难道她就不怕……不,她根本就不担心。毕竟这一番话她并没有点明沈繁漪的身份,但真真假假,却引人遐想。若外头传出什么流言,沈归晚大可将自己置身事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沈归晚的心思可真毒啊!气恼之余,沈二夫人更惊的是沈归晚竟然提到了青云山……这,难道是她们母女开始怀疑什么?沈归晚将将今日在场的人招惹了个遍,自己反倒是在萧霁身边,面上委屈着,实则暗中气定神闲的观察着四周众人的反应。她演技太好,红着眼眶噙着眼泪,一副委屈又不敢言说的模样,让人当真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上了年纪的夫人见此,轻叹一声,怜悯道:“这孩子可怜见的,一个好好的千金小姐,因为身体不好养在庄子里,回了金陵不知传了多少流言,就连自家人也如此作践,天底下哪里有这般道理。”
这下不止是沈二夫人等人了,就连一直未曾说话的武衡也不由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色。这沈三小姐倒真会装可怜啊,不过掉了几滴眼泪,愣是让大家忘记了方才她端着酒直接将一群男人喝趴下的画面!!还有,这沈三小姐背后有他家侯爷撑腰,就她那性子放眼整个金陵谁敢给她委屈受。就在闹的不可收场的时候,刺史夫人开口了,劝解沈家一行人道:“二夫人也别恼了,她们小孩子家说话素来有口无心,方才你家三小姐又饮了不少酒,说了几句醉话,哪里还能认真了。”
沈二夫人原本因沈归晚的一番话险些失态,被刺史夫人如此一提点,反倒是醒过神,重新坐回了位置上,道:“夫人说的没错,归晚是有些醉了,春禾,还不扶你家小姐下去休息。”
只见刺史夫人笑语晏晏,八面玲珑,轻而易举的将方才沈归晚掀起的惊涛骇浪给压了下去,纵使沈归晚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而此时沈归晚见经方才之事,也算给了沈繁漪等人一个教训。且红袖坊关系事大,当众道破又能引起刺史大人的注意,沈繁漪等人知其厉害之后便不敢轻易再拿她的身世做文章,倒避免了后患。想到此处,沈归晚见好就收,顺势以更衣为借口先回了马车。主要是,她觉得今天这把火放的也差不多了……离开的时候,沈归晚感受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影随形,她脚步微顿,根本就没回头看,加快了脚步离开了内堂……等她离开之后,宴席上重新恢复了往常的觥筹交错,只是显然因为沈归晚一番话众人心思各异。今日这几场变故,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沈归晚是萧霁的人。他们四大世家原本在金陵本就同仇敌忾,结盟已久,纵使是雷厉风行如萧霁也难啃下他们这块硬骨头。萧霁在金陵建都几年了,他来之后也不算全然是坏事,直接切断了朝廷对南方的管辖。按照他们的计划,萧霁也不是非除掉不可,毕竟这人极其难对付,若能拉拢自然是好事。但纵使是用联姻拉拢的法子,也是他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谁也不能私自结盟!可这沈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女儿,私自竟与萧霁关系如此密切,沈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秦为庸和林昌茂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神色凝重,已顾不上对付试探萧霁了。而这里,沈修仪还在回金陵的途中,全然不知因这春朝园因沈归晚而起的一场闹剧,导致原本坚不可摧的世家结盟,有了一丝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