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晚将这些人招惹了个遍，就要溜，谁知竟被萧霁叫住，淡淡道：“不是要为本侯诊脉吗？”

沈归晚？？？她信口胡说的，他还真当真了！孙桐生愕然回头，意外地望向萧霁，只见他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但方才萧霁已经发作过一次了，素来爱倚老卖老的他，此时竟也莫名生出一种敬畏之意，不敢开口阻拦。而沈归晚原本是想拔腿就走的，但瞧着孙桐生那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脚步一顿，转而脸上漾起一抹笑，点头道：“好啊！”

不想她留在侯府是吧？她偏要！孙桐生气的一个趔趄……她还真敢！萧霁哪里看不出她语气中有赌气的意味，但他也是有正事与沈归晚商议。毕竟如百里臣那家伙说的，有些事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对于他们无论是谁都不好。沈归晚瞧着孙桐生难看的脸色，嘴角漾开一抹笑，不过见萧霁望着自己，她下意识的将笑容压了压。真不是她怂，而是萧霁穿着这一身玄黑色的朝服，不苟言笑，看起来还是挺渗人的，难怪陆行止认怂认的那么快了。眼见耽误了他们朝会不少时间了，沈归晚没再招惹那孙桐生，便很乖觉的准备离开。在临走的时候，沈归晚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这议事的厅堂十分大，规模看起来与长安的金銮殿也差不多了。当然，在建造上自然不似长安的金銮殿那般奢侈宏伟，更没有金銮殿那极极尽奢侈耀眼的龙椅！屋子里摆放着许多楠木靠椅一字排开，在正中间是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两壁挂着字画，进门的两侧各有一盆半人高的芭蕉，青翠欲滴。这里布置虽不及金銮殿那般雕龙刻凤，极尽皇室恢弘，但沈归晚莫名觉得这里竟比金銮殿更具威严！或许并不是单纯的环境的原因，而是因为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有的人，生来就是帝王之相，就算是在一张最普通不过的木椅子上，依旧难掩那君临天下的气场。以前沈归晚从不信明理之说，如今看见萧霁，却有不得不信。纵使他的父亲惮尽心血，但依旧阻止不了北玄王室，气数将近，日渐西下的气数。一时间沈归晚心底不由一阵五味陈杂，百般滋味最终化为了一声轻叹。萧霁这人文武双全，她爹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对萧霁可谓是赞不绝口。说他绝对是社稷之栋梁，只是可惜……当时的沈归晚还以为她爹惋惜的是萧霁姓萧不是姓燕，如今回头再看到底是当年的她心思太狭隘了。那时她爹或许就已经看出来了，萧霁非池中之物，绝不甘心屈居于人之下的……就在沈归晚的心中正百感交集的时候，沈归晚隐约听到了里面传来那孙桐生暴怒的声音。这孙桐生这么大年纪了，没想到气性竟这么大，沈归晚心底啧了一声。此时沈归晚已经走到了长廊尽头，‘燕相’二字恰好钻进了她的耳中，她脚步一顿……“三小姐，您怎么了？”

十二不解地问道，沈归晚先是一愣，紧接着对上十二困惑的目光，为了避免侯府人生疑，她轻轻摇头，道：“没什么。”

这才心事重重的出了来燕堂，来到了侯府的后花园。此时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只见花园里的荼蘼开的正好，一片雪白，倒有几分清冷的意味。“三小姐，方才孙桐生的态度虽不好，您别放在心上。”

十二端了茶水点心给沈归晚，一脸歉意的对沈归晚道：“他是侯府的老人，就连老将军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对侯爷和侯爷身边的人要求严格，倒不是有意为难您的。”

沈归晚这人虽然受不得委屈，但方才她言语之上也没让那孙桐生讨得了好处，自然没放在心上，只是有些好奇：“之前在侯府的时候怎么未曾见过他？”

如果知道雪衣侯府有这么个人，以后她惹不起躲的起！她最怕与这样性格古板，辈分又高的人打交道了。十二看出沈归晚一副恨不得躲的远远的模样，笑道：“三小姐放心，孙桐生平常都是在临安老宅的，这次来是为了老将军的事……”见他提及萧老将军，沈归晚神色微动。十二没想到自己竟不小心说漏嘴了，但瞧见沈归晚望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压低声音继续道：“孙桐生为当年老将军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当年他的独子也死在了玄墨城那场战役之中，这次燕相被查，先生可能是想……借机为老将军重新翻案。毕竟当初燕相权倾朝野，有些事情不便深究，但现在起码要给老将军和军中那些枉死的弟兄们一个公道！”

一番话听得沈归晚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股凉意从心底生起，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茶盏，面上却依旧平静，若有所思道：“这样啊，难怪侯爷这些天都闭门谢客了。”

十二只见自己话音落下之后，沈归晚垂下眼眸，眼底神色喜怒不辩，不由小心问道：“三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

沈归晚按下心中百感交集，飞快回神，轻轻摇头。其实也不怪萧霁会如此想，世人都认为萧老将军兵败身亡，是她父亲从中作梗当初阻止了增援。时隔多年，萧霁、雪衣侯府的人，一直都在为萧老将军的死而耿耿于怀，对燕家早就恨之入骨。还好，她从一开始就没天真的向萧霁袒露实情，妄图找他帮忙替燕家报仇。短暂的时间内，沈归晚的心中闪过了许多个念头，她最担心的是如果萧霁真的重提当年旧事，将萧老将军兵败之事加在父亲的头上，对燕家背负着谋逆的名声只能是雪上加霜。沈归晚后背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已暗下决定，绝对不能让萧霁知道她的身份，以及绝对不能让萧霁知道她要为燕家洗刷冤屈的目的！但如果一直隐瞒着萧霁，能瞒到何时？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在金陵的行动更加受阻了？一时间沈归晚权衡利弊之后，最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