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打交道了。问什么他都说，但话里头的分量有几分可信，让人又能有几分敢信，这可就不得而知了。暗卫们一旦做出要用刑讯的态度，他便鬼哭狼嚎搬出容家来，就连萧霁也被他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最终一无所获。从地牢里出来，顾青篱在那欲言又止的看着萧霁，半晌，萧霁眉心微皱，问道：“什么事？”

“听武衡说，下午您去见的不是凌若郡主？”

萧霁嘴角抽了抽，嫌弃的看了一身酒气的顾青篱，后退了数步，皱眉问：“什么凌若郡主，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这等着就是问废话？”

顾青篱眼神倏然变得噌亮起来，望着萧霁。见他这般模样，纵使萧霁，也不由默默地向后退了数步，只见顾青篱上前扑了个空，但还是忍不住的问：“难道是……她回来了？”

他知道，普天之下，能够让萧霁亲自去见的女子也就有那么一两个。一个是昔日的燕徽如今的沈归晚；另一个，就是嫡亲萧霁的嫡亲姐姐，萧月！想到这个名字，一向玩世不恭的顾青篱，眼中也不由流露出小心翼翼，以及带着几分期盼的目光望着萧霁。萧霁一看他这没出息的模样，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萧霁眉心微皱，毫不留情的说道：“她这次出庵来金陵，也绝不是为了你。”

闻言，顾青篱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嘴角勾起了一抹惨淡的笑，道：“是啊，她的眼里很心里，从始至终，都只燕然一人啊。”

萧霁看着他这副失落的模样，非但没有劝慰，反而还十分冷酷微微颔首，道：“你知道就好。”

原本沉浸在悲痛中的顾青篱忍无可忍道：“我都成这样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宽慰我几句吗！”

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没见过如萧霁这般不近人情的。半晌，萧霁方才从口中冒出一句话：“节哀顺变。”

顾青篱更加觉得心梗了，半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自暴自弃的说道：“算了，我也不指望从你口中能听到什么好话了，她来做什么？”

萧霁风轻云淡的说道：“没什么，只不过让我给燕然偿命罢了。”

什么！顾青篱神色一窒，道：“该不会她到现在还认为，当年是你的错吧，这……”四年前金太后把持朝政，天子年幼，完全成为了太后手中的傀儡。当时忠心于皇室的大臣们，便合计着从世家挑选出一位才干兼备的女子入宫。论家世，燕家与萧家首当其冲。当时众人觉得最合适的人是燕徽。一来燕家在长安势力深厚，二来当年燕徽是被预言过乃是凤命女子。少时入宫，金太后一直很喜欢她，她对燕徽成为皇后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阻力。此次，便就是萧家才名远播的萧月。当时的萧月已过双十年华，因萧家一直在南方平叛，因此她的婚事就此耽搁了下来。这一次萧霁到长安，是为了安定圣心，至于萧月便是想在长安给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彼时萧家在朝中如日中天，金太后干政萧家是唯一没有被牵连的世家。除此之外，萧月才名在外，于金陵时求娶的男子便就趋之若鹜。正因她性格温和，才名远播，行事比燕徽稳重，一部分认为她才是更适合皇后的人选。至于两个姑娘与哀帝之间年龄相差许多，对于朝中的大臣们而言并非是什么大事。他们需要的是赶紧送一个皇后入宫遏制如日中天的太后，将操纵傀儡少帝的权势把持在自己的手中，至于以后……少帝成年，再替他挑选后妃，延绵子嗣便是。萧家千方百计，躲过了金太后的算计利用，却万万没想到在太平之时，那一场长达数十年的风波未曾波及，却被飓风的尾巴扫过……在那些大臣们的推波助澜之下，宫中拟定旨意，选定萧月进宫！彼时，萧月与燕然朝夕相处，互生情愫，燕然甚至已经做好了前去临安向萧霁提亲的准备……想到当年的事，一时萧霁很顾青篱二人都沉默了很久。萧霁轻叹一声道：“她若因当年之事记恨着我，也是应当的。”

当年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私心，朝臣、燕相、金太后甚至是萧家，而萧月却成了当年所有人私心里，最大的受害者！想到这里，顾青篱的声音也变小了几分，问道：“她这个时候来金陵，是为了……”萧霁淡淡的说了一个人的名字——燕然！顾青篱‘嘶’了一声，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道：“但燕然不是在漠北，不知生死，难不成他能在金陵不成。”

原本顾青篱不过是随口一说，但瞧见萧霁那一脸忌讳莫测的模样，不由再度倒抽了口凉气。该死的，该不会真的被他猜对了？就在顾青篱脸上神色一言难尽，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只听萧霁淡然着声音，道：“当日在乱葬岗，与我交手的高手，就是他。”

顾青篱听到这话，震惊之余，恍然大悟般到：“难怪了，当日在乱葬岗中，无论我们怎么问你交手之人的事情，你却总是一副忌讳莫测的模样……”说到这里的时候，顾青篱倏然意识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所以……现在该不会燕然成了个活死人吧？”

之前沈归晚说过，凤泣血能够在段时间内提升人的内力，但在那之后，正常的人即将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这就是当年金太后招揽江湖高手为自己效命，并且控制他们，所设下的一个令人发指的骗局！随着事情的发展，眼前的线索渐渐清晰，追根究底还是与当年长安那段旧事有关。前尘恩怨，纷沓而至，在这冷月清辉之下二人沉默了许久，最终你顾青篱拍了拍萧霁的肩膀，叹声道：“节哀顺变。”

在萧霁离开之前，顾青篱便就一溜烟的跑了。临走之前，还没忘记‘贴心’的提醒萧霁道：“明日还要去秦家呢，记得早点休息！”

此时夜色已深，空气中带着一种黏腻的沉闷，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