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刘春听到沈繁锦的话,却笑了,神色有些诡异道:“娘娘您聪明一世,怎么这件事上倒是犯起了糊涂。这长公主既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在乎,怎么会在意您的出身。如今她重回长安,燕家的事对她多少有影响,若她想在凤阁之中立足,回到一呼百应的位置,肯定需要人帮忙的。而就在此时,娘娘若肯主动示好……”余下的话刘春没说完,但沈繁锦是何等的心思机敏,瞬间明白了过来。如果能够拉拢长公主,父亲的丞相之位,以及皇后的凤座,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原本心中十分惶恐不安的沈繁锦,听到了刘春这一番话倒是镇定了下来,眼中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对刘春道:“你先下去吧,这件事……容本宫好好想想。”
等刘春离开之后,沈繁锦诏来了连心,吩咐连心道:“你去沈家一趟,让父亲找个时机进宫。”
话音刚落,只听连心道:“娘娘,方才大人那里也派人送了信来……”听到沈修仪那有了消息,沈繁锦迫不及待的将密信拆开。饶是城府深如同,此刻看到密信上的内容,竟也是不禁倒抽了口凉气,道:“那个人,竟然是她!”
……长公主驾临沈家,让所有人都受宠若惊。在沈家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见多识广的王夫人已经认出了长公主的身份。听到王夫人的提醒,立即回神,跪在地上叩拜道:“见过公主殿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轩辕月想再细问时,沈归晚也跟随着众人叩拜行礼。她的身影,被人群淹没,叩拜在地与旁人无益;她眼底的情绪,她那汹涌复杂的情感,随着这一跪,在那此起彼伏的呼声之中,也淡然而去。长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神色淡淡,像是在看一群卑微的蝼蚁,道:“起来吧。”
轩辕月心中不由暗自琢磨:难怪沈怀瑜经常说她不像个公主呢,看这位临安长公主的作风气派,恐怕就连她的母后在这位长公主面前,恐怕都要被她的气势压过去。她下意识的看向身侧,只见在短暂的失态之后,沈归晚脸上的神色已经很快恢复如常,站在了沈夫人的身后。长公主来沈家,似乎是一时兴起。对沈家的人,她并不在意,只不过在看向沈繁漪的时候,覆盖着冰霜的眼神,此刻才带了一丝暖意,噙着笑的声音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这里,宴凌若是一副见了鬼的神色……早在几年前已经死去的长公主,为何会死而复生,出现在这里?而且,竟会对沈繁漪这样亲近,她眉心一跳,心中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喊道:“姨母……”但,长公主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心高气傲如长公主,却对沈繁漪格外的垂悯,让原本觉得奇怪的宴凌若心中又隐隐有些不安。沈归晚冷眼看着那两个人,只觉得自己此刻的身体似乎被利剑劈成了两半……一半跟随着众人叩拜,这个如今北玄最为尊贵的女人;一半悬浮在了半空,看着她亲自搀扶起跪在地上的沈繁漪,温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茶水,道:“好孩子,哭的本宫心都碎了。”
那样的柔情,让那一张美丽锋芒的面容,几乎泛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婉约的、母性的光辉。似乎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在她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彻底惹怒了长公主,她命人拿了马鞭过来。那是她在闺中的时候,降服烈马用的鞭子,抽打在自己女儿的身上,手中动作没有任何迟疑。五六鞭下去,一声不吭的小姑娘直接晕死,将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直至燕相及时的赶了过来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等她醒来的时候,背上已经上好药了,火辣辣的疼,正要哭的时候只见长公主在侍女们的拥簇之下走了进来。原本已经到了眼眶的泪水,生生的被她给憋了回去,倔强的咬着下唇,将脸偏向了一旁不肯看她。名贵的馨香由远及近,她感觉到有人坐在了她的塌边,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摸上了她的额头,戴着的花甲划过了她的脸颊,有点疼……这个女人,轻轻一叹。她的眼中有怜惜,但却并不多,道:“你这孩子,打的这么厉害,怎么都不知道哭一声呢。”
见小姑娘依旧不肯转身面对,女人本就不多的耐心终于耗尽,无奈道:“你这孩子,从未有半分的女孩子家该有的样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时的沈归晚,并不知道长公主那一声长叹中夹杂着的复杂深意。但在很多年后,她心中隐约明白了,似乎是一语成谶。母女性格同样的刚强,注定着是永远无法和睦相处,注定着两败俱伤的结局。恍惚间,长公主斥责了宴凌若几句,为沈繁漪出了气。在沈繁漪甜美的笑容下,长公主勉强给了沈家人一个颜面在宴席上落座,沈夫人连忙站了起来,将女主人的座位让给了长公主……而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则是将沈夫人用过的坐垫、茶具全部撤了下去换,换上他们自个儿带来的新的器具。明明是一个十分无礼的举动,但放在长公主的身上,却又变得十分合理了。在他们全部都准备好之后,请长公主落座,不曾想她凤眸微动,凌厉的目光落在了沈夫人身后的沈归晚身上,道:“这个孩子是……”沈归晚飞速的低下头,但依旧感受到了那一股冰冷的视线在她身上打探,直到轩辕月拉了拉她的衣袖。此刻,沈归晚按下心底的不安,上前道:“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长公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兴味,但不过片刻的功夫还是压了下去,问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沈归晚闻言只得艰难的抬头,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沈归晚能够闻到她身上那一股熟悉的馨香。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一场荒唐至极的梦靥!就在这个时候,戴着护甲的手,托起了她的下巴。沈归晚被迫与其对视,目光正好落在了她鬓边戴着的那支簪子上,神色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