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老实在一边呆着,鬼叫个什么?”
填海神主气恼的声音随之响起,王尧偏着头努力想把眼睛睁开,却没料眼睛还没睁开,泪水倒是扑簌簌地流了满脸。
“爹娘莫要伤心,那魔头已经去了,大家都没事呢。”晦朔在一边柔声安慰王尧。
“你爹娘不是伤心,他是眼睛受了魔光刺激,见风流泪。”一旁的填海神主没好气地道。
“桂英,你让各军团统计一下伤亡情况报上来,大军停止前进,先就地休整。”填海神主接着在那里吩咐手下整顿大军。
过了许久,王尧才勉强把眼睛睁开,却见无影、秦素两个瘫在自己身前,虽然胳膊腿还是完整的,但整个鬼体却是虚弱得紧,看上去忽隐忽现,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显然那什么魔光对冥鬼的伤害极大,几名随军鬼医许是听了王尧召唤,已经赶来正在两位身旁手忙脚乱地忙碌着。 晦朔却是手捧木鱼蹲在王尧身边,满脸严肃地打量着王尧,一见王尧睁开眼睛,小和尚旋即长长松了口气,而填海神主则背着双手站在那里,眼睛扫视着四周。 “神……神主大人,你说刚刚那个电灯泡是……是斩首魔主?”王尧此刻脑筋已经活泛了许多,他看着填海神主迟疑问道。
“什么电灯泡?那是斩首魔主的魔光变体!”填海神主气咻咻地白了王尧一眼。“斩首魔主孤身犯险,本神主差一点就拿下了他,你偏偏在那里瞎指挥,鬼叫个什么嘛?”
“我……我不也是看你和斩首魔主打斗,怕……怕伤亡太大……?”
王尧结结巴巴地解释。
“拿下斩首魔主,就等于拿下了整个斩首魔域,死伤些虾兵蟹将又算得什么?”填海神主懊恼地一跺脚。“还不是怪你,怕死鬼,所有终极霹雳都安排在你周围,我不把他引来大军中心还能怎么打?”
“这里又不是填海神城,就算在填海神城本神主也没十足把握杀了斩首,不靠终极霹雳,难道本神主靠你去耍嘴皮子?”
王尧这才明白还真是自己的布置出了问题,毕竟他们谁也没有在战场上遭遇大乘的经验,按着一般逻辑,像“终极霹雳”这种大杀器,王尧当然是搁在自己身边,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才叫妥当。 结果填海神主想要对付斩首魔主,自然就不能离开大军中心太远,以免脱离“终极霹雳”的射程。 用千千万万大军拖住斩首魔主,再通过“终极霹雳”不断对其进行削弱,最终本尊乘机一锤定音,这是填海神主急切间所能想到对付斩首魔主的唯一办法。 “这……我记得斩首魔主最后好像是向我这边冲过来的吧?”
王尧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
“不错,我的木鱼眼看就要缠住那魔头了,可那魔头突然亮过之后就不见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晦朔在一边连连点头。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请?总之你鬼叫就是不对,以后大人打架,你能不能把你那张臭嘴闭好?”填海神主看来也不是很明白关键时刻斩首魔主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只是一味地怪罪王尧。
王尧倒也理解小丫头的心情,好不容易有机会拿下对方的域主,这对于和斩首魔主几乎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填海神主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却莫名奇妙的功败垂成,有些情绪实属正常。 只是这个逻辑怎么着都有些不对啊,斩首魔主手下哪怕也在千帆港之战中遭了劫,但总不至于就剩了他一个光杆司令吧?他有什么必要孤身来闯营?他闯营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杀了自己? 可最后他明明应该是有机会杀了自己的,怎么却又突然走了?这个魔界的堂堂域主,来去都特么没有一点道理可讲嘛。 “禀告大帅,仙人队没有伤亡。”“禀告大帅,神族亡402,伤511……” “禀告大帅,冥军亡137,伤446,哦,不对,应该是448……这两位大人受伤不轻,阴气还够不够……” “禀告大帅,妖军亡3421,伤7962,其中张族亡……” 一会儿的功夫,张良、疾风鬼王、穆帅、魏征等纷纷过来上报了伤亡情况,神族、冥鬼伤亡没有估计那般大,只有处在大军中心的妖族伤亡最多。 原因自然是斩首魔主并未在大军外围逗留很久,而是在填海神主的引诱下直接杀向大军中枢,所以尽管魔主变体对冥鬼有极大的克制作用,但大军最外围的冥鬼反倒损失最小。 只有那些刚好挡路的倒霉蛋被魔主顺手杀却了。 第二层神族的伤亡则多是为了掩护最内层的王尧等军中高层,这也是神军素质普遍高于冥军、妖军所致,若是冥军或妖军在第二层,只怕伤亡就和最外层差不多了。 妖族伤亡最大自然是因为所处之地便是战场,大乘之战,躲不了逃不掉,就只剩下送命的份。 虽然大军伤亡总数还远远够不上一个大乘所能够造成的破坏量级,但也达到一万有余,这个数字还是让王尧有些黯然神伤。 接下来大军就在呓语森林中暂时驻扎下来,以此次斩首魔主的突袭为范例,重新调整了一番战法战术,对“终极霹雳”的布置也做了新的安排,直到后续援军到达,大军实力更胜之前,才又重新出发。 经过斩首魔主这一番突袭,王尧更加小心谨慎,他感觉魔族极为不可理喻,动辄魔主亲自出马,这特么谁受得了?若是斩首魔主他老人家认准了自己,他那点续命分身还真未必够用的。 百般小心之下,大军的前进速度比之前又慢了许多,好在魔主亲自偷袭之后,援军整体状态还算比较平静,呓语森林依旧烟雾蒙蒙,除了劣魔再没其他魔族捣乱,连魔武也没遇见。 这一日眼瞅着大军即将来到呓语森林边缘,王尧回头瞅了瞅一路过来的烟熏火燎,心下不禁叹息,从此以后,只怕这呓语森林要改名了,原本这里就是一片枯树林,现在再经火烧过,该叫什么来着? 浴火森林?呸!特么的都没林子了还能叫森林?只能叫浴火荒原,浴火丘陵或者叫浴火…… 王尧正在那里胡乱想着心事,突然张良赶过来叫住了他。 “大帅,后方转过来一个魔族俘虏,说是您的旧相识,一定要见您。”
张良负责后勤工作,后方转送过来任何物资都会首先经过他。
“俘虏,谁啊?”王尧愕然问道。在他的印象里神魔之战可没留俘虏的说法,这位“俘虏”居然能在神魔之战中活下来,却也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俘虏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叫王尧想来,这其实是一门需要极高技术的勾当,你要投降就得先放弃抵抗,可未必敌军就允许你投降了,结果你倘若先放弃了抵抗,敌军却还不接受你的投降,那岂不是死得直截了当? 所以如果想做俘虏,就必须得有点门道,最起码得和……得和劳资那便宜儿子吕布差不多,对啊,吕布!神界有这种家伙,魔界说不得也有才对,可……劳资在魔界哪里认识什么吕布那样的角色了? “一个和尚,究竟什么身份属下也不清楚,是大泽神域转送过来的,还带了大泽神主的一封亲笔信。”张良也有些莫名奇妙,随手递了封信给王尧。
“和尚?魔界啥时又有和尚了?”王尧这下子更糊涂了,他拿起信简单看了看,见信上也没写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让王尧不要小觑了这个俘虏,这位很可能怀有魔界的重大秘密云云。
看着大泽神主在信里罗里吧嗦,王尧猜测大泽神主本人恐怕也不大清楚这个俘虏的路数,只是因为这俘虏说他与自己有旧,就索性卖了个人情给自己。 但大泽也知道这事情做得太过草率,所以就在信上说了一通云遮雾绕的道理,强调这俘虏的重要性,不然千里迢迢的送了个俘虏过来,既便王尧没意见,恐怕也会被其他神主笑死。 “晦朔,你们佛国在魔界也有信徒?”王尧站住脚问向晦朔。
“佛祖智慧渊深、明见万里,不独魔界,六界哪里没有我佛的信众?”晦朔一本正经地回道。
“是吗?那咱俩一起去会会那个魔和尚。”王尧点了点头。
张良吩咐手下去押那魔和尚,王尧、晦朔则在路边等着,没多久,几位就见魏征陪着两个冥鬼还有位罩着黑色斗篷的魔族匆匆赶来。 “大帅,我在路上发现有神族不时起意要杀这俘虏,考虑两个押送冥鬼实力有限,属下放心不下,就护着他们一起过来了。”魏征来到近前向王尧解释。
“你谁啊?为啥要见我?”王尧冲魏征点了点头,皱眉看向押来的魔族,这位身形魁梧得很,王尧感觉颇为眼熟。
“王……王仙,我……可算是见着你了……”那魔族俘虏一听王尧的声音,立刻抬手掀去头套,看着王尧语带哭腔地嚷了起来,原本想要离开的魏征见到这一幕,也不禁愕然停下了脚步。 “咦?你……不是鲁城主吗?咋……咋变和尚了?”王尧见那俘虏掀了头套,露出老大一颗光头,他连着眨巴了几下眼睛,惊愕地问道。
不错,这位魔族俘虏赫然正是当初寄生魔域永夜城的城主鲁达,王尧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着他。 “若不是把头上那些烦恼丝连根去了,鲁达哪里还能有机会再见着王仙?王仙,为了见你,鲁达可是九死一生啊!”鲁达说着话,眼中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王尧当初失陷在永夜城,颇得鲁达照顾,最后还是鲁达特意吩咐手下放了他,虽然他当时阴差阳错境界提升,被雷劫送回了铸炼空间,但和鲁达之间香火情还是留了一些下来的。 而且之后在魔界闯荡,王尧也会经常借用鲁达的名头,是以见着鲁达原来挺威严一爷们现在竟光着脑袋当面哭出了声,王尧心下也不禁跟着难受,他急忙引着鲁达稍稍远离了一些正在行进中的大军。 “莫哭莫哭,有什么事情,鲁城主尽管直说便是,只要能帮上忙的,本仙定然不会推辞。”王尧低声安慰鲁达。
“唉,王仙莫要再提城主了,自从永夜城被祭,鲁达早已不是城主多时了啊。”鲁达抹了把眼泪,摇晃着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叹息道。
“是啊,佛门弟子是不合适做城主的,鲁师兄可以在魔界化上几所浮屠,亲自住持传法便好。”晦朔也在一边夹七夹八地添乱。
“你以为人都像你一样,到处化缘行骗的?”王尧一听就来火了,这晦朔还想着当初灵光寺的事情呢。
“在下扮作这个行头,只为掩人耳目,实实不是为了化缘,在下其实也不信那个。”鲁达听了晦朔的话也是哭笑不得,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苦笑着对晦朔道。
“现在怎么都这样啊?对你们来说还有什么值得敬畏的啊?连菩萨也敢假扮,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呀?”晦朔听了鲁达的解释顿时就怒了,瞪着一双眼睛连连责问。
“喂,你这个样子很奇怪好不好?”王尧没好气地呵斥他,若说假扮和尚,你晦朔可是头一个,有啥好义愤填膺的?
“对不起啊,佛爷,鲁达也是没办法,现在普通魔人在魔界根本无法自由行动,只有佛家信徒还多少能够搪塞一下。”鲁达满脸歉意地和晦朔道歉。
“你别理他,你只说你甘冒奇险跑来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王尧问向鲁达。
“唉,王仙明鉴,之前永夜城城祭之后,承蒙我家魔主大人照拂,鲁达虽然没了城主之位,但在魔主大人座前也还有一席之地,不说位高爵尊,安稳度日还是没问题的。”“但就在不久前,我们魔域突然开始积极准备对神界的战争,这次发动的规模好生庞大,可在下却被排斥在外,不仅一丝儿消息也听不到,而且居然连带兵上战场也没在下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