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见着怜夫人威势,那口气顿时就弱了许多,对自己的称呼从爷爷换成了劳资,对乙族的声讨也从武力威胁变作了道义谴责。他估计临行前对这帮电视台的老鼠们有过承诺,所以一时间面子上下不去,急忙伸手将一个个摔倒的老鼠扶了起来。“王尧,这位是你同伴?”
怜夫人这边却是转过头问向王尧,她是知道王尧的身份以及来妖界目的的,听得李逵自报家门,发现和王尧竟然一致,便忍不住询问他。“额……那个……”王尧心里那个郁闷啊,真想当场直接否认了事,这特么也太丢脸了,早知道仙姑把这头货派过来,自己定然会要那无影坚决拒绝,这头货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祖宗嘛。但很快他也就想明白了,这李逵来了妖界,恐怕没少惹祸,估计仙姑和彩霞也是烦他烦得不行,所以才将这位大仙派到自己这边来,可……这不是把自己给害惨了吗?你两个仙人跑五个大陆,哪里跑得过来?随便安排一个大陆叫李逵过去就是,偏生要把他派到自己这边,这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嘛?难道这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节奏?你彩霞一心扑在工作上,不受爱情打扰也就罢了,可也不能给自己的对象增加工作难度啊!这可是怎么说的?王尧心里那个腹诽啊,简直如黄河之水,绵绵不绝,嘴上却是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和怜夫人解释。毕竟这头货登场的方式太过闪亮,若是肯定了自己和他一伙,别让怜夫人以为天庭仙人都特么是精神病院里出来的。“劳资和他不是同伴!这小子工作时间无故长期离岗,不请假、不汇报,连特么电话都没一个,咱调查分队又不是开饭店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劳资已经决定将他开除出队了!”
王尧这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呢,却万万没料到李逵竟在那里大声否认起来,这样倒也挺好,省得劳资矛盾,王尧暗暗点了点头。“哦?这么说你和他不是一路的?”
怜夫人又问,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兴趣。“不错!”
李逵大声回答。“这就好,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让我乙族不要进攻舒族?”
怜夫人大脑袋点了点,接着问道。“是啊,你可知道,你们各族打仗,背后都是因为有奸人算计,劳资专门过来,就是要让你们各族罢兵,不要中了奸人的阴谋。”
“劳资为这事可是费了不少的心血,还专门带了一支舒族电视台的摄制组过来,就是为了通过与你分析前因后果之后,方便向整个大陆公开奸人的奸计,可你倒好,砸烂了设备,电视也拍不成了。”
李逵埋怨地冲怜夫人把双手一摊。“唔,如此说来,本夫人倒是鲁莽了。”
怜夫人大脑袋又点了点。“夫人确实是太鲁莽了一些,不过如今退兵还来得及,你赶紧退兵,至于电视什么的,回头我去舒族,让他们再派一支过来,没啥大问题。”
李逵见怜夫人这般识趣,顿时大喜。“唔,看来上仙为了阻止奸人阴谋,倒是确实费了不少心思,还知道去请电视台,却不知上仙是否知道,你现在脚底下踩着的,却是哪一族的土地?”
怜夫人缓缓问道。“这个舒族那边都告诉我了,自然是你乙族的土地,他们还请劳资和夫人你说,凡是占了你乙族的土地,舒族全部无条件归还,你瞧瞧,人家舒族还是很大度的嘛,是无条件!听见没有?”
李逵瞪着一双大眼珠子,叫得那个响亮,生怕怜夫人没听清楚。“那……他们有没和你说过,要帮我乙族把这些泥柱大厦都重新建起来呢?”
怜夫人指着周围坍塌的一座座泥柱大厦接着问道。“这个……这个我不知道啊?这些泥巴柱子原来都是竖着的?”
李逵瞪着眼睛转头四下看了看,茫然嘀咕着。“哦,没说是吧?那也没关系,不过舒族定然和你说了,要让我那些被杀的孩儿们尽数复活喽?”
怜夫人依旧不动声色地问道。“复……活?怎么可能,人死不能复生,既便……既便妖精也……也是一样的……”李逵感觉怜夫人话风不对,结结巴巴地回答。“这个也没说过?哈哈哈!那可真是笑话了,舒族对我乙族想打就打,想毁就毁,想杀就杀,我乙族要反击了,就派你这莫名其妙的仙人来讲和,他以为我乙族是什么?你这仙人又以为自己是什么?”
怜夫人大笑声中不断发问,却哪里还有半分笑意在里面。“我……我是天庭调查分队副队长,正……正处级调研员……我……我不是舒族派来的,是……是我自己……那个……奸人……奸人阴谋……舒族……舒族都……都已经……无条件……无条件……”李逵还在那里硬撑,可脸上的蛤蟆镜却是不知不觉滑到了鼻梁上面。“奸人阴谋?就算是奸人阴谋,难道那帮老鼠自己没脑子?你这仙人也没有脑子吗?做了错事不用受罚的?无条件?一个无条件就能抵得上我乙族这所有被毁的城市,被杀的族人?”
怜夫人声音越来越大,李逵连连倒退,不禁靠在了那加长版的鼠来宝身上。“啪啪啪啪……”一阵巴掌声传来,伴着一个男子清朗的喝彩。“说得好!”
现场乙族武士闻声顿时大为紧张,纷纷聚拢到怜夫人身边,却见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滑行而出,到了众位附近,方才从空中缓缓落将下来。“怜夫人,郎帅特来赔罪,郎帅御下不严,治家无方,导致自己被族群所逐,也害得贵族损兵折将,夫人说的不错,做错了事就要受罚,郎帅特来负荆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夫人尊便。”
随着话语声,郎帅落在了怜夫人身前。“郎帅,你……你……?”
怜夫人看见郎帅,不禁大受震动,连声音都颤栗了起来。看见郎帅如今的模样,很难叫她不生起兔死狐悲的感慨,多少年了,乙族与张黄族在东川大陆斗智斗勇,你来我往,争那东川第一族群的宝座。老实说,怜夫人始终都是要被这族群实力更为强横一些的郎帅压上一头的。可现如今这枭雄一般的郎帅竟落得孤家寡人一个,自己送上了门来,想想前不久他还威胁怜夫人要做他张黄族的乙精矿,世事变化之大、之快,当真叫她心潮起伏,难以自抑。怜夫人说不出话来,可她那些孩儿们却不是,这场无妄战事,导致族内无数大能殒命,其中大多都是死在张黄族手中,乙族武士更是把张黄族恨到了骨髓里,如今见着郎帅,一个个连眼珠子都红了。“郎帅,我要杀了你!”
“郎帅,我要给我小珊姐姐报仇!”
“郎帅,我要给我小英姐姐报仇!”
“郎帅,我要给我小雀姐姐报仇!”
……只见怜夫人身边,无数乙族武士如飞蛾扑火般向着郎帅冲了过去,郎帅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罢了,都给我住手!”
怜夫人也是叹了口气,轻声喝道,不过她还是慢了半拍,此时已经有无数攻击落在郎帅身上,虽然他境界高卓,挺立在那里并未倒下,但唇角还是有绿色的鲜血慢慢流了下来。乙族武士的攻击实在太多,郎帅又一心求死,全不防御,所以眨眼间就已经受伤。怜夫人声音虽然不大,但她在族中威信极高,所有乙族武士听得怜夫人发话,不论正在攻击的,还是准备攻击的,一个个都僵在了原地,勉强收住手脚,费解地转头看向她。“郎帅,你……你真是求死来的?”
怜夫人却没去管身边愤恨难抑的乙族武士,而是语气复杂地问向郎帅。“我现在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不死,还能如何?”
郎帅苦笑着回答。郎帅说的不错,妖界被驱逐出族群的族长,下场确实只有死路一条,不为本族群所容,其他族群更是对其杀之而后快,最后基本都难逃一个“死”字,所差的,只不过是早死晚死而已。“郎帅!现在说死为时尚早,你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怜夫人,能不能给老朽一个面子,饶过郎帅一条性命,以后但有所需,老朽任凭驱使!”
偏生就在此刻,又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通玄?”
几乎不约而同的,怜夫人、郎帅、王尧同时惊呼出声,只见黑暗中通玄骑着毛驴缓缓出现,背后还跟着一个胖大的和尚。“郎帅,你切莫灰心,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通玄也不再害怕乙族武士骤下杀手,他身子一晃,收了坐下毛驴,一跳落到郎帅身边,冲着他叫道。“怜夫人,求求你饶过郎帅吧,老朽对天起誓,郎帅实实没有与乙族开战的心思,都是族中唐金和郎仁一班黄种逆贼,受了他族挑拨,设计下来的陷阱啊。”
通玄转过头又对怜夫人央求道。“大长老别说了,郎帅愧对大长老信任,怜夫人之前说得对,郎帅既然是张黄族族长,张黄族犯下的罪,郎帅自然要承担,既便如今张黄族不存在了,郎帅也得给怜夫人、给乙族一个交代。”
郎帅黯然对通玄道。“哎呀,郎帅,你看看他是谁?我说了万事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可千万莫要灰心,钻牛角尖啊!”
通玄急的直跺脚,指着身后悬在半空的和尚对郎帅劝道。“普渡大师?”
郎帅这才注意到与通玄一起过来的人,抬头见着那和尚,不禁愕然。“阿弥陀佛,贫僧受通玄委托,督造灵光寺,忽闻族内大乱,这些天一直在暗中观察,如今张黄一百二十八种,黄族只宣布黄种、简种、莽种、文种等六十八种为主种,其他六十种皆为奴种。”
“族内各奴种由于变乱突然发生,种群靠山大多仓促之间被害、被逐,所以那六十支奴种如今只能忍辱偷生。郎仁当政,又苛严残暴、倒行逆施,族内正是怨气冲天、动乱频仍。”
“更有许多奴种大能并未遇害,他们慑于二长老、七长老等淫威,只得在东川大陆寻机躲藏了起来,只要郎帅振臂一呼,他们必然响应,黄族统治自当分崩瓦解,张黄族还有重新振作的机会。”
普渡和尚娓娓说道。“不错,郎帅,老朽正是遇着了普渡大师指点迷津,这才幡然醒悟,老朽那日离你远去,现在想来,也是后悔得很呐。”
通玄在一边连连叹息。“普渡大师,你是要郎帅率领六十支奴种,造郎帅自己种群以及其他六十七支种群的反?”
郎帅凝目看向普渡,他是妖界惊才绝艳的角色,听了普渡和通玄一番解说,哪里还不明白事情的关窍所在。这么一来,他就算能够侥幸上位,张黄族也势必生灵涂炭,他再去主持张黄族又还有什么意义?而且经历了这一场暴雨洗劫的张黄族,还能不能叫做张黄族,都很难说了。郎帅一瞬间心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只觉得左右都难以取舍,一时间竟犹豫不决起来。“喂,你们在我大军之中谈论恢复张黄族的事情,是不是拿我这地主也太不当一回事情了?”
怜夫人在一边没好气地道。“本夫人一咬牙杀了郎帅,你们还谋划个什么?”
“对,杀了郎帅!张黄族也不要恢复了,恢复了也是个祸害!”
怜夫人身边一众乙族武士纷纷附和。“各位各位,大家听我一句成不成?”
王尧听着几位说到现在,心里已经有了消弭东川大陆动乱的办法,这是眼下天庭调查分队的当务之急,他自然只有挺身而出,要不任凭这几个对头相互之间讨论下去,说不好甚至能打将起来。毕竟郎帅又看到了希望,可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只挨打不还手,而乙族吃得亏,血还没揩干呢,哪里能轻易饶了郎帅?至于通玄、普渡,他们原来就和那郎帅是一伙的,说得话怜夫人可未必听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