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还未来？我们在此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小半个时辰？我看不止吧，怎么着也有半个时辰了。”
“这卫香夫人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呵，不敢她也得来，也不看看今日是谁在此。”
“……”随着人越来越多，挤到一起，热气也跟着升腾，百姓都变得烦躁无比，耐性全无。宋九站在堂下，依旧保持着她正儿八经的模样，倒是半点都未有不耐。民不与官斗，商亦是民，自然也不敢。这白府怎么都得来人，不是这卫香夫人，也会是那白老爷。而从刚刚听百姓的话中得知，这白府白老爷乃是东州城的首富，虽比不得苏明渊，但也已然极富。在这东州城，百姓不敢说什么，不是因为这白老爷欺压百姓，富的上天，而是因为这白老爷是个会处事之人。他做生意极有自己的一套，讲理，讲诚信，且乐善好施。白府的下人们对白老爷都多是赞美之词。这对于东州城百姓来说，这样富有又不飘飘然的白老爷是极不错的。就是，自从这白老爷娶了南国白家的女子，名唤卫香夫人，这事儿便逐渐不对了。这卫香夫人喜好珠钗玉环，锦衣华裳，又生得一副好容貌。白老爷喜欢这卫香夫人，宠的不得了，自是好东西都送到她跟前。这般宠爱，久而久之都盖过了白老爷的正室，让东州城的百姓都以为这卫香夫人倒是成了白府的正室，那真正的正室反倒无人知晓。本来这是白府的家事，与平常百姓没有任何关系，平日里百姓也就小声唠嗑唠嗑，以解日子的乏味。哪里想，这卫香夫人竟然不满足于白老爷给的珠钗玉环，她还瞧上了别人的珠钗玉环，她也要。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她喜欢，她就是要。白老爷有的是银子，她喜欢，自然是出银子给人买。不论出多少，只要能给卫香夫人，白老爷都不计较银钱。可问题是，这好的珠钗玉环岂是能用银子买的？有人不愿，这卫香夫人便找人去打听那人的隐秘之事，用其威胁。抑或做出什么来，让人不得不把那名贵之物给她。而她也是极为聪明，那东西给她她不会白拿，她会给银钱。且这给的银钱半点不少，可以说是值那个价的。这就让人无法说她了。可这般事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也尚能忍之，可五次六次，七次八次，这就不是能忍的了。卫香夫人的名头在这东州城，便逐渐坏了。奈何白老爷宠她，又很会处事，让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这般也就到今日，宋九的出现，把这不满给一瞬刨了出来，引发百姓众怒。宋九脑中弯弯绕绕的，把一切都因果都绕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便更是心里舒坦。那叫一个神清气爽。上官清岚见她那飘飘然要飞的模样，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有趣好笑。如若不是现下场合不对，他定是又要好生逗逗她的。“来了来了！”
“来了？在哪呢？”
“……”突然间，外面传来惊喜的一声，百姓纷纷转头，立刻垫脚仰起脖子去看。看看这来的是不是卫香夫人。宋九听见这般大动静，自是不能闲着，她转身随着百姓视线看过去，奈何她站在这府衙里面，从这里望去，除了一个个人头，就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了。无事，她不着急。宋九收回视线，悠悠然站在那等着。而此时，堵满衙门的人让开，把中间让出一条道来。之前还热闹的衙门口，现下倒是静寂如斯。县令大人下意识的站起来便要去相迎，但他及时想到坐在下首的上官清岚，赶忙止住了动作。一身威严的坐在那，青天大老爷般模样。燥热不耐不见，夜的清凉似乎回了来。宋九未再听见有一丝不满的声音，就连空气都好似清新了。她眼睛一动，看向府衙外，那让出的一条道来。一辆马车停在了府衙不远处。如若是平常，定然是要直接到达府衙门口的，奈何今日来围观的百姓着实多，那马车到不了府衙门口，也就只有停在前方人少的地方。只见车夫下马，身子匍匐在地。婢女撩开车帘，里面一穿着紫金流苏裙的女子缓慢走出来。这一刻，百姓皆屏住呼吸。唯有宋九，挑了下眉。刚刚百姓说的最多的是这卫香夫人如何行事，如何让人不喜，如何让人厌恶，并未说这卫香夫人长的如何。而她心中知晓，能让一个城的首富宠爱至极的女子，定然容貌不凡。但现下瞧，这曼妙的身姿，极好的仪态，虽是蒙着面纱，虽然那头上戴了不少珠钗，但是，并不显得庸俗，反而有种让人觉得此女子就该这般打扮的想法。好似，她就合该配这世间最美的珠钗玉环。有句话说的好，绣花枕头一包草。这人吧，光是有一副极好的容貌是不行的，还得有脑子。而这世间大多有脑子没容貌，有容貌没脑子，那种有脑子又有容貌的，少之又少。现下这位，便是这少之又少的一位。宋九嘴角勾了勾，来了兴趣。看来这位卫香夫人，很是聪明。脚尖踩在马夫的背，轻缓踏在地上，那用金线绣的绣鞋在她踩在地板那一刻，地板都好似亮了。百姓看着卫香夫人，眼睛一动不动，早已忘记了言语。卫香夫人倒是坦然接受这些目光，大大方方，未有一丝怯弱。她手搭在身旁的婢女手上，莲步轻移，缓缓向前。她美眸看着堂上的人，视线在无关紧要的人脸上扫过，便落在上官清岚脸上。上官清岚扇着折扇，从卫香夫人出现在视线里那一刻起，他目光便落在这卫香夫人身上。倒是卫香夫人这般气度，让他有些未想到。瞧着不似一个庶女，亦瞧不出是一妾室。她这般行头，一身的娇美不俗，可以说不差于那后宫女子。难怪这白使宗这般宠爱于她。不过，这南国白家的女子，即便是妾室所出，乃是庶女，也比寻常女子要高贵不少。上官清岚看着卫香夫人，神色倒也未有什么变化。他见过的容貌上乘的女子，知书达理的，性情活泼的，见过不少。卫香夫人虽是各方面都在上层，但也入不得他的眼。看人看心，看人看品。未有心，未有品，再好的容貌气度都是徒劳。不自觉的，上官清岚视线落在宋九面上。那平平无奇的脸，此时倒是瞧的津津有味，兴趣浓浓。见宋九这般模样，上官清岚倒是嘴角勾了勾。卫香夫人见上官清岚目光只是短暂落在她面上，并未有何异样，便转过目光，落在旁处。而随着他目光转过，他神色也变化。和他看她时，全然不同。这一刻，卫香夫人视线落在宋九面上，仔细看她。宋九察觉到卫香夫人的视线，那目光极其不同，就好似瞧上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带着兴趣。而这样的目光，不是对她，也不是对地上的少年，而是对上官清岚。所以，她随着卫香夫人的视线看向上官清岚。却见上官清岚在瞧她，那勾着的嘴角，就如卫香夫人看他一样。宋九顿时恶寒，赶忙转过视线，不再看上官清岚。这人笑的好贼啊。刚想着，便触及到前方投过来的视线，带着打量，好奇。宋九挑眉。瞧她做什么？宋九心中微动，看卫香夫人神色。而卫香夫人也不管宋九的视线，她目光在宋九面上仔细打量，从她的面容，轮廓，眉眼，鼻唇，到下巴上的那颗黑痣，不错漏一点。这般直白的目光，似要剥开她的皮看，看里面的骨头。宋九心里微紧，这卫香夫人莫不是瞧出她的女子身份了吧？想到这，宋九眼中难得的多了丝认真。老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不能因为任何缘由而小看一人。说不定那小看能让你无法翻身。眼睛微眯，宋九心思深了。卫香夫人脚步不停，视线也和宋九拉近，当她瞧见宋九耳朵上的耳洞，那面纱下的嘴角勾了起来。原是女子。有趣。“大人，上官世子。”
收回目光，卫香夫人到堂下站定，对着县令和上官世子低头屈膝，礼数极为周到。而这盈盈一屈膝，不知软了多少人的心。偏生这声音听着如黄鹂，又轻又细，这软了的心怕是被这声音又给挠了挠，心软的不行啊。宋九听着这声音，心里都不免软了下，甚至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觉得，这白老爷怕是把她宠到骨子里了。县令拿着惊堂木原本要拍的，听见卫香夫人这轻细的声音，顿时手一软，那本该极大的力道便这般消了去，无影无声。“免……免礼。”
好一会，县令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把理智拉回来。卫香夫人直起身子，微微抬头，看着县令。她不说话，就这般盯着你，那魂都好似要被勾走。县令嘴张开，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上官清岚坐在下面，扇着折扇出声：“既然卫香夫人已到，大人便即刻审问罢。”
上官清岚视线落在三魂七魄去了一魂三魄的县令面上，冷静的目光让县令一抖，那去了的一魂三魄立时回来。当即坐直身子，一身正肃，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升堂！”
宋九嘴角勾起来。这卫香夫人的魅力，一般人还真是抵挡不了。不怪县令大人。至于上官清岚，另说。“威……武……”两边立着的衙差拿着棍棒在地上点着，威严的气息在四周漫开。宋九正色，抬头看着县令，在棍棒声止住时，大声道。